第一百一十二章殺機暗懸桃花紛桃花殤劫(4)

李世民出得殿去,李淵在亂歌歡舞中,亦注意到了這一細節,略做一思,倒有欣喜之意浮上心頭,若真能與突厥結成姻好,且是他們將公主嫁到大唐,那……豈不是能免去許多幹戈?

李淵輕酌濃酒,瞟望一眼傲眉漫目的姬陵,已心有計較……

李世民出來之後,倒斂起了一些溫情,還是勿要讓阿利那胭誤會太多才好,兩人只略道了彼此的近由,便再無言了……

從阿利那胭言語中,李世民亦聽出了哀苦之意,這麽些年了,她已知自己臨走之時所示惜她之人乃是巴卓,但無奈,心已所屬,沒過幾年,巴卓都已然成婚,而她,卻仍始終念念不忘自己,自始畢可汗過世之後,頡利雖仍然疼她,可終有身無所系、心難依托之感。李世民只是輕嘆,沒想到性情如此率直的阿利那胭,竟也會隱了這麽些愁苦,在寂寞的心裏……

這晚,回到天策府時,李世民都還是頗多感觸,他初知突厥有公主隨來之時,已多少想到了阿利那胭,可卻沒想到,這次再見,竟會有恍惚不實之感,她如此癡心地愛著自己,令他怎無感動?但,卻終不知如何對她才好;娶她?不是不行,可自己已心有所屬,更分身乏術,若阿利那胭般處處爭強,又令自己頗為欣賞的女子,是不該只過這種愛薄情淺的生活的。但,不娶她,她已苦苦癡守了自己這麽些年,若要她一朝改變,想也是不易……

李世民一聲深嘆,望望床旁已然睡下的無憂,卻更感失落,已有很多次,自己甚晚才歸,來時,無憂也多已睡下。他不知自己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自承乾一事後,他們之間,似總有隔閡橫亙,始終難去,每每在與李元吉和柳連對峙後,便更會無故地遷怒於她,可無憂,卻只是默然地從不多語,起先還有解釋,但後來,便只剩下一片沉默,再不辯爭。事情過後,亦無波無瀾,仍與自己說話,仍不抗拒自己的親昵,並不似從前般,或冷對自己,或默默哀淒,倒令李世民突感無所適從……

發脾氣?找不到由頭,溫存?他又做不到……

在無憂臉上,他已再看不到苦苦的壓抑,有的只是淡然的毫不在意,任憑李世民如何狂風暴雨地挑撥,過後再恁般故意地抹晴天空,或暴怒、或溫柔地反復試探,她也都是從容面對,一絲強求、一絲責意也無,李世民本該感到慰然,但,卻總覺這樣的無憂,已與自己漸行漸遠,幾近陌生的程度……

不想了,李世民站起身來,走出了滿是眷戀的房間,同時,亦驚起了床側依倩的身影,輕坐起身來,微紅了眼暈……

次日,李淵安排了城南打獵,張、尹二妃也欲跟來,李淵想想,這樣也能顯得隨意些,便依了……

阿利那胭依舊著了唐女騎服,昨日李世民的誇贊,顯令她十分上心,而李世民一如從前地,騎馬服只著白或紫。這天,無憂為他備了紫色,並多備出了一把匕首,李世民不解其意,但無憂卻執意叫他帶上,面對這麽久來她已少有的堅持,李世民還是應了,放在了小腿之側……

張、尹二妃也沒有想到,她們本精心部署的姻親之計,卻因未所料的緣由而擱淺,每次面對李世民,阿利那胭都會收斂起傲眉厲目,變得柔潤和婉,明眼人自都看得出,她對李世民定有一番心意,李淵也不會例外,卻樂見如此……

可突厥人自不會聽之任之,阿利那胭雖是公主,但,寵臣姬陵還是不免要叨念上幾句:“公主,我突厥服飾,自成一統,更便於騎射,公主怎又著上了如此啰唆的唐服?”

李淵眉色一凝,斜睨向姬陵,姬陵的眼,卻始終擡也不擡,只做出一副傲藐一切的樣子。阿利那胭知他是想給大唐難堪,故望向了李世民,李世民果是頓住了目光,盯望著姬陵……

阿利那胭臉色倏落,瞪了姬陵一眼:“我願穿什麽便穿什麽,我突厥服飾自有一統,但,我從前可不知道,姬陵大人你們大唐之裝,卻更令本公主喜歡,難道……在這大唐國土上,還穿不得嗎?”

姬陵臉色頓時突變,傲蔑驕橫的神情兀自僵持,微扯著臉上糾結的肌肉,厲看向了阿利那胭,身邊隱隱入耳的輕笑,更惹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交錯叠更……

阿利那胭言下之意,顯在嘲諷他明明並非突厥之人,還偏要自稱,怎不叫人笑話?

李世民亦感好笑,一向善於言辭的他,本已想好了譏諷應對之言,卻不想,阿利那胭竟會先於自己開口回之,不由得便向她投去一個和暖的目光……

阿利那胭自是喜形於色,眼底流溢,李世民不夾他色地這般望她,怕是極難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