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殺機暗懸桃花紛疑雲頓起(5)

無憂這才轉眸望他,心,已是鎮定了不少,輕坐下身來,一言不發,靜待李世民下語。李世民臉色凝暗,亦低眸看她,無憂淺靜平沉的容顏,卻令他心裏莫名焦煩,不由得便怒從心起……

難道,她還需自己說得更明白嗎?難道還要自己給她一一列舉出諸多理由嗎?她,難道就沒有話……要和自己說嗎?李世民心中頓感寒涼,緊致了愁索的眉:“今天……我遇見了三弟和……柳連!言語之間發生了沖突,他……便與尉遲恭動起了手,無意地……露出了受傷的左臂!”

李世民說得一字一頓,清晰得沒一點雜音,說是直入了無憂耳裏,卻每一個字都打在自己心上般,生生抽疼:“而那天的刺客……也是……傷了左臂的吧?這……便不得不令我細思起了那晚之事……”

李世民盡量平沉的語氣,卻不經意地越說越狠,黯淡的話語裏,甚至隱了切齒的聲音:“那天……承乾本是在你的懷裏,對吧?以你愛孩子的程度……怎麽可能……會沒有緣由地說出那些話來?即使言語是出於無心,那麽……又怎會不緊緊地抱住承乾,而讓他輕易地掙脫出來呢?再退一萬步講,即使你當時因為驚嚇而疏忽了,可眼看著承乾跑向了如此危險的境地,你……身為一個母親,便就能鎮定得一言不發嗎?起初……起初我也是沒有多想的……可今天……可今天卻讓我發現……原來……原來……”

李世民激動得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猛拉起座椅上的無憂,顫抖了喉間的萬千疑問:“為什麽?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要這樣做!”

無憂寧定地望他,因早已心有預料,故,並未顯露出太多驚亂,反是淡靜地輕掙開他的手,以平常的語調,輕淺回應:“理由……就是……就是你所說的理由……”

什麽?李世民心裏驟然一抽,沒想到,她竟會如此沉靜地坦白回語,我所說的理由,若真是我所說的理由,又豈是如此輕描淡寫便可帶過的?

李世民心念一轉,反更痛了心扉:“我所說的理由?好一個……我所說的理由!你可知道,他……他可是來殺我的,他是來殺你的丈夫,然後企圖把你據為己有的人!這樣的人……你……你竟也可以……竟也可以如此故意地放走他,甚至……還不惜利用自己的孩子!”

李世民絕痛的一聲厲吼,貫穿過心,重重抽動了幾下,自震得人脾肺俱碎,骨節都仿似裂開般,生生錚疼……

無憂也不免顫動了身子,從前,便縱有爭吵,也從未見過他這般翻怒得不加一些掩飾,他如此狂暴的燥烈表現,她似還是第一次看見,修俊臉孔上的線條,也都似扭曲般,讓人心生恐懼……

可她能說些什麽呢?什麽也不能,只能搪塞罷了:“什麽叫據為己有這般難聽!只是……只是大哥他救我多次,難道我……要看著他死在自己丈夫的手裏,而置之不理嗎?你一定要說,我為何當時不說,可是二哥,以你驕傲的性子,如若當時我便開口勸你,你……便會聽了嗎,便會沒了這些個懷疑了嗎?怕還會……更甚也說不定吧……”

李世民心中怔的一頓,無憂如此淡漠的反問,卻令他思索萬千,更無語得冷卻了心,忽冷忽熱的感覺,交錯上升,整個人都麻木了:“好!好!那麽說……還是我的錯了?我們且先不說這個,就只說……就只說當時夜沉燈暗,他又遮蒙著臉,你……你怎就能如此肯定,那人……便一定是柳連?若他不是……你又將至承乾於何地,你想過沒有?還是……你已對他熟悉得…到了只用眼神交流便能了知一切的地步?”

李世民越說越痛、越說越狠,聲音也越來越高,直到切疼了唇齒,也沒能遮攔住心底而起的震怒,所有疑惑、所有猜測、所有這麽久以來的郁結,俱裹同著濃濃質問傾瀉而出,言語間也再沒留下一絲余地……

無憂亦是痛凝了眼池,李世民疑竇叢生的字字句句,無不鞭打著她本靜沉的心,雖然,她早知他難免會誤會,但卻沒想到,竟是如此狂風驟雨般理智全失,甚至一點溫憐之意,都再看不出……

“我……我們還是冷靜下來再說吧……”

無憂如每次般息事寧人,突地輕咳幾聲,亦沒能再說下去,李世民心裏更是生生抽疼,可是怒、是憐,卻已木然得辨析不出,無憂剛剛艱苦地產下李泰,身體自還虛弱得經不得激動,但……

李世民苦嘆一聲,許是自己太落庸俗了吧?可這一次……這一次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

“好!好!我們是該冷靜想想了,還有……”

李世民冷滯了眸心,話鋒亦是突轉,兀然地只在一瞬,流溢出涼冷的一句:“柔兒……以後不會在此伺候了,另行安排一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