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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先生累了,需要休息,請大家不要打擾他!”

廣播記者的麥克風也被擋駕了:

“對不起,今天晚上我們有記者招待會,柯先生很疲倦,現在無法發表談話,請各位晚上再來!”

他走得比較近了,我可以看清他的臉,他緊閉著嘴,漠然地望著那些人群。穿得挺拔、考究,而整潔,神情嚴肅、孤高,而不可侵犯。完全是個成名的音樂家的樣子,漂亮、自信、高傲、冷峻。我的心臟不再狂跳,我的血液不再奔騰,我望著他,多遙遠哪,隔了十年的時間!

“柯夢南!柯夢南!柯夢南!”三劍客喊起來了。

“柯夢南!柯夢南!柯夢南!”祖望和紫雲也喊起來了。

“柯夢南!柯夢南!柯夢南!”無事忙也叫著。

他沒有聽到,喊他的人太多了,他的目光空漠地從我們這邊掃過去,沒有注意到我們,他嚴肅的臉上毫無表情。

“他聽不見我們,”無事忙徒勞地在人群中擠。“這樣吧,我們數一二三,然後一起叫他!”

於是,我們高聲數著一二三,然後齊聲大叫:

“柯夢南!”

一二三!柯夢南!一二三!柯夢南!一二三!柯夢南!我們周遭的人群對我們嫌惡地皺著眉頭,甚至發出噓聲。大家依然叫著:一二三!柯夢南!一二三!柯夢南!一二三!柯夢南!

他聽見了!他的眼光轉向了我們,我屏住了呼吸,他看見我了!但是,很快地,他的眼光又調向了別處,他沒有認出我們嗎?他沒有認出我們嗎?他的那個伴奏的小姐緊偎著他,他的目光冷峻地望著前方,他走過去了,沒有再對我們注視一眼。頓時間,我們誰也喊不出來了。

人群跟在他後面跑,我們也下意識地跟著跑過去,懷冰手裏還緊握著那束始終沒有機會獻上去的花束。我們跑到了大廳門口,攝影記者還圍繞在他身邊搶鏡頭,他周圍全是人,我們拼命擠著,擠著……直到他被簇擁進了一輛豪華的小汽車,直到那小汽車很神氣地開走了,直到一連串跟隨著的車子也開走了,直到人群散了……

我們站在大廳門口,人群散了之後,才感到周圍是這樣的空曠。風對我們撲面吹來,卷來了不少的雨絲,我忍不住地打了個寒戰。懷冰手裏那束花,已經被人群擠得七零八落了,花瓣早已散落在各處,她手中緊握的只是一束光禿禿的稈子。我們大家面面相覷,好半天,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最後,還是谷風聳了聳肩,勉強地笑了笑說:

“畢竟他不再是那個跟著我們瘋呀鬧呀的柯夢南了,他現在是個大人物了!”

他的話裏帶著濃厚的、自我解嘲的味兒。聽了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觸。小俞猶豫地說:

“或者他太疲倦,根本沒發現我們,他住在圓山飯店,我們要不要去圓山飯店找他?”

懷冰把手裏那束光禿的花杆扔進了垃圾箱裏,意態索然地說:

“我要回家了,要去,你們去吧!”

“我也要回去了。”我慢吞吞地說,看了看雨霧迷濛的天空,心裏空空蕩蕩的,酸酸楚楚的。

“我也不想去,”水孩兒說,“別打擾他了吧!人家晚上還有記者招待會呢,反正不能出席我們的招待會。”

“那麽,”小俞無可奈何地說,“我們明晚見吧,明天晚上演唱會的票我已經買了,無論如何,我們總要去聽他唱一次的,是不是?”

“好吧!那我們就散了,明晚藝術館見吧!”谷風說。

就這樣,我們散了。我慢慢地沿著敦化北路向前走,走進了暮色和雨霧揉成的一片昏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