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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證不會!”我說。

“那我就放心了,”她說,“不過,假如他是我的愛人啊,我連他看別的女人一眼都不許!”

“你不是別的女人,你是哈巴狗嘛!”我說。

“噢,藍采!”她瞪大了眼睛,“你們聯合起來欺侮我,你們是恩恩愛愛的,我是你們的玩意兒,給你們消遣找趣兒的!噢,藍采,你多殘忍!你是我平生碰到的最殘忍的人,不只你,還有你!”她望著柯夢南。

“好了,你的牢騷發夠了沒有?”柯夢南問。

音樂已經又響起來了,是一支快華爾茲,何飛飛不說話,他們開始跳起舞來。我正預備退下去,谷風接住了我,笑著說:

“跟我跳一曲吧,藍采,懷冰被三劍客搶走了。”

我們跳著,谷風說:

“你們什麽時候訂婚?藍采?”

“還不知道,等他受完軍訓再說吧!”

“紫雲和祖望要訂婚了!”

“是嗎?”我並不驚異。“多好!又是一對!”

“你幫幫小俞的忙吧!”谷風說,“他對何飛飛著迷了!”

“真糟!偏偏是何飛飛!”

“怎麽?”

“她是不會戀愛的!她還是個小孩子,沒開竅呢!”

“小俞也知道,”谷風說,“但是,總要有一個人幫助她長大呀!”

“何必呢?”我說,“她多快樂呀!”

真的,我望過去,她正和柯夢南酣舞著,她的上半身微向後仰,小小的鼻子美好地翹著,她仿佛跳得很開心,旋轉得像一個展開翅膀的小銀蝴蝶。她是會享受生活的,不是嗎?她不必和某一個人戀愛,卻擁有每一個人的喜愛,這也夠了,不是嗎?

一曲既終,柯夢南回到我身邊來,拭去了額前的兩粒汗珠,他對我苦笑著搖搖頭:

“這個小妮子,我拿她真沒辦法!”他說。

“誰拿她有辦法呢?”我笑著說,“她又跟你開玩笑了?”

“可不是!”他說,握住了我的手,“藍采,我們溜到花園裏去,好嗎?”

我們溜了。室內燈光暗淡,音樂喧騰,大家都在酣舞之中,沒有人注意到我們溜走。我們到了花園裏,園中玫瑰正盛開著,滿園花香,滿園月影,花木參差。我們肩並著肩,一直走到水池前面。水池中有月亮的倒影,有花樹的倒影,還有我們的倒影。

“看到嗎?”他低低地問我。

“什麽?”

“水裏,”他指指我們的影子,“我們就要這樣並肩,永遠站在一塊兒。”

晚風輕拂著,水面漾起無數的波紋,一瓣石榴花的花瓣輕輕地飄落在水池裏,我們的影子蕩漾著,蕩漾著,好半天才平息。兩個頭,聚在一塊兒,重疊著花影、樹影、雲影。

我們擡起頭來,長長久久地對視著。

“我愛你,藍采。”他低低地說,“我每一根纖維都愛你。”

我靠近了他,他俯下頭來,他的嘴唇灼熱而濕潤。我緊攬著他的頭,意識從我的胸腔裏飛走,飛走,飛走……飛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飛得那麽遙遠,那麽遙遠,似乎永遠不再回到我的身體裏了。

然後,我恍恍惚惚地聽到一個歌聲,很遠很遠,很細微很細微,唱的是:

我曾有數不清的夢,

每個夢中都有你,

我曾有數不清的幻想,

每個幻想中都有你,

我曾幾百度祈禱,

祈禱命運創造出神奇,

讓我看到你,聽到你,得到你,

讓我訴一訴我的心曲,我的癡迷。

只是啊,只是——你在哪裏?

我的意識還沒有回復,那歌聲消失了,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好一會兒,我們分開了,我才神思恍惚地說:

“聽到了嗎?”

“什麽?”

“有人在唱歌。”

“是客廳裏傳來的吧!別管它!”

我們繼續留在花園裏,直到客廳的燈光大亮,我們不能不回到人群裏去了。懷冰迎著我們。

“何飛飛呢?”她問。

“何飛飛?”我一怔,“我不知道呀!”

“她不是和你們一起到花園裏去了?”

“沒有呀,我們沒看到。”

“這鬼丫頭不知溜到哪兒去了。”懷冰說,“八成她又要耍花樣。隨她去吧!來,你們剛好趕上吃消夜,我和彤雲合作,煮了一鍋蓮子湯。”

我們跑了過去,跟著大家吃喝起來,夜已經深了,我們吃了很多很多。而何飛飛呢,那晚她沒有再出現,直到大家都追査她的下落時,谷風家的下女才報告說,她早已經悄悄地、一個人走掉了。

為什麽?沒有人問,她原是個鬼神莫測的瘋丫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