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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樣子我是完完全全地錯誤了,借鴿子傳紙條的另有其人,我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淩雲只是個純潔的小女孩,她和韋白真的無一絲相同之處,憑什麽我會認為他們彼此相吸引呢?可是,韋白為什麽那樣淒苦地瞻望著青青農場?不是為了淩雲?那麽是為了誰?我注視著窗外的月色和竹影,呆呆地出神。忽然,像靈光一閃,我想明白了,為什麽我總認為韋白愛著一個人,或者他一無所愛?只是青青農場的一團和氣,使他留戀,也使他觸景傷懷。我真像淩風所說的,未免太愛編織故事了,竟以為我所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是小說中的角色!還一廂情願地想撮合淩雲和韋白,豈不可笑!

“那麽,”我收回眼光,困惑地看著淩雲,“你所愛的那個人又是誰呢?”她垂下眼簾,臉頰湧上一片紅潮。

“你真的不知道?”她低低地問。

“當然,你看我犯了多大的錯誤,我一直當作是韋白呢!”我說,心底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話:“不但如此,我還以為自己稚嫩的情感受了傷,對你著著實實地吃了一陣醋呢!”

“那是——”她望著我,眼中秋波流轉,雖然沒喝過酒,卻醉意盎然。“是——余亞南!”

余亞南!我早該猜到!那個眼睛裏有夢的年輕藝術家!不過,這裏面有些不對頭,有什麽地方錯了?余亞南和淩雲,他們是很好的一對嗎?余亞南,余亞南?我鎖起了眉,那是個很癡情的人嗎?

“怎麽?”淩雲擔心地說,“有什麽不對?”

“沒有,”我支吾著。“只是——他很愛你嗎?”

“我想是的,”淩雲囁嚅地說,“他是個藝術家,你知道,他正在找尋他的藝術方向,在這個時代,像他這樣的年輕人並不多,拋棄了都市的物質繁榮,肯安於農村的貧賤,”她的眼睛閃著光,“你不覺得他是個傑出的人物嗎?”

“唔——”我喃喃地說,“或者是的,誰知道呢?”

“你好像並不太欣賞他。”淩雲敏感地望著我。

“不是,”我說,“只是傑出兩個字太難下定義,沒有人能夠評定別人傑出還是不傑出,這又不像身高體重一樣可以量出來。”

“詠薇,你不是以成敗論英雄吧?”她盯著我。

“當然不,”我說,“只要他肯努力,成名不成名完全沒關系,一個對藝術有狂熱的人,不見得會對名望有狂熱,不過,據我看來,你那個余亞南並非不關心名利呢!”我停了停,“淩雲,他愛你到什麽程度呢?”

“他說我是他的靈感,就像《珍妮的畫像》那個電影中的珍妮一樣,是他的珍妮。對一個藝術家來講,這不就是最好的表示了嗎?”

我怔了怔,靈感?珍妮?這和大雨、森林似乎有點關系,難道他不會用別的詞句來示愛嗎?而且,他的靈感未免太多了一些,有這麽多靈感,為什麽還畫不出一張畫來?我用手托住下巴,凝視著淩雲說:

“或者,他還說你是他的光,你吸引他,他要為你畫一張像,以天空森林什麽的為背景……”

“真的,你怎麽知道?”淩雲天真而興奮地望著我。

“那還會是一張國際藝術沙龍入選的佳作呢!”我低聲自語,又提高了聲音,嚴肅地說:“淩雲,告訴我吧,你真的很愛他?”

“噢!”她發出一聲熱情的低喚,拋下手中的針線,抓住了我的手,用激動的聲音說,“詠薇,你別笑我,我簡直為他發狂,我可以為他死。”

我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

“怎麽?詠薇?”她驚覺地問。

“沒什麽,”我咬咬嘴唇,“淩雲,既然你愛他,他也愛你,為什麽他不向你的父母提出來?這是一件很好的事呀!戀愛並不可羞,你們何苦嚴嚴地守秘呢?”

“哦,不!”淩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一對淒苦而熱情的眸子望著我,“你不了解,詠薇,你不了解余亞南。”

“或者我比你了解得更多呢!”我低低地嘰咕了一句,說:“我不了解他什麽?”

“他是不要婚姻的,”淩雲解釋地說,“他是個藝術家,他的第一生命是藝術,婚姻對於藝術家完全不合適,他要流浪,要飄泊,要四海為家,他不要妻子和兒女,不要感情的桎梏和生活的負擔,你懂嗎?”

“他這樣對你說的?”我問。

“是的,他是個忠於自己的人,他怎麽想,他就怎麽說,他從不掩飾自己。”

“他忠於自己?”我有些氣憤地說,“忠於他自己的不負責任嗎?”

“你不懂,”淩雲熱烈地為他辯白,“他不想欺騙我,才把他的想法告訴我,他說,如果我嫁給他,他會慢慢地怨憤生活,不滿家庭,那麽,我們會痛苦,會吵架,甚至於離婚,那還不如只戀愛而不結婚。就永遠可以保持戀愛的美麗,不會讓這段感情成為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