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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雙,”他深沉地說,“你會守信用嗎?”

“一諾千金,是不是?”小雙說。

“恨我嗎?”盧友文問,他的眼睛,仍然那樣深情,那樣憂郁,似乎又恢復了他追求小雙的時期。人類,豈不奇怪?得到的時候不知珍惜,失去了卻又依依難舍了。

“不。”小雙坦白地低語,“如果恨你,我就不會等你,既然等你,又怎會恨你?我只希望……你……你不要重蹈覆轍!”

“小雙!”盧友文的臉色變得鄭重而嚴肅,他沉著地說,“再發誓也沒有用了,是不是?我以前發了太多的誓言!卻從來沒有兌現過!現在,我不發誓,我要做給你看!因為,小雙,我不能失去你,我愛你!”小雙的長睫毛閃動著,眼底又燃起了光彩。

“友文,”她懇摯地說,那麽懇摯,那麽溫柔,如果我是盧友文,我準願為她粉身碎骨,“現在,你再也沒有家庭的羈絆了,現在,我解除了你所有的包袱,不拖累你,不妨礙你,但願你——有所成就!那時候,如果你還要我,不嫌我是你的累贅,我隨時跟你走!”

“我知道了!”盧友文盯著她,“你用心良苦!如果我再不發憤圖強,我就連豬狗都不如了!小雙,你放心,我們不會這麽容易就分手。我已經辭去了工作,下星期,我要到南部去!”

“南部?”小雙怔了怔,“去南部幹嗎?”

“我決定到一個人煙罕至的荒村小鎮裏去隱居起來,我想過了,都市對我不合適,到處都充滿了誘惑,而我又逃避不了誘惑!我要遠離塵器,到一個小鄉村裏,或者山地裏去埋頭苦幹!等我!小雙!”他握住她的手,“一年之內,我必歸來!那時,將是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的日子!”

“我等你!”小雙堅定地說。

我站在一邊,心裏有股好奇異的感覺,看到一對已經離婚的夫妻,談論他們“重圓”的“美夢”,好像是件非常荒謬的事!我打賭寫成小說,別人都會以為我在杜撰故事。但是,看他們這樣握手話別,殷勤囑咐,我卻依然感動。或者,盧友文這次是真有決心了,我想。或者,他真會做出一番事業來了,我想。到那時候,我那可憐的哥哥將會怎樣?我搖搖頭,我不能想了。

鋼琴搬到小雙的公寓裏,小雙打開琴蓋,一張信箋從裏面飛了出來。小雙驚愕地抓住那信箋,讀著上面的文字,然後,她擡頭望著我,滿臉綻放著光彩,她把那信箋遞到我面前。於是,我讀到下面的文字:

我要用我畢生的一切,我的整個生命,來追求小雙,來改變她對我的觀念。

我要重新做人,我願奉獻一切,不求任何回報。我的真心話是如上,赤誠的話。至於她對我的絕望,皆因為我自己的所作所為造成的,都是我應得的。她憐憫我,我感激,但願日後能造成她對我有重燃的感情。一年半以來,她對我的種種好處,我不知珍惜,如今我去了,才知道我的世界就是她。經此打擊,我覺得任性和懈怠是我最大的缺點。現在我已認清了愛的真諦,即使毫無希望,我都會努力爭取,一定要使她對我重新有了信心。

我已經想好一個長篇的材料,將立刻下筆寫出,把成績貢獻到她面前……(不要說,只需做!)

我看完了,擡頭望著小雙。

“你認為,”我說,“他的話是可信的嗎?”

小雙靜靜地看著我。

“太多的失望以後,是很難建立信心的,是不是?”她安靜地說,“我想,我是在等待一個奇跡!”

奇跡!是的,小雙在等待著奇跡!以後的歲月中,她就一直在等待著奇跡!不只她在等待著奇跡,詩堯也在等待著奇跡,只是,他們所等待的“奇跡”是不一樣的。就在這等待中,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時間在流逝著,不停地、不斷地、無止無休地流逝著。轉眼間,小彬彬已經三歲半了。

在這三年中,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和雨農早已結了婚,也住在廈門街,和小雙只隔了幾條巷子。詩晴的兒子也已兩歲多了,長得又胖又壯,成為李謙最大的驕傲。詩堯升任了經理,李謙當了編審組組長,雨農通過了司法官考試,正式成為法官了。而爸爸媽媽的“日式改良屋”也已拆除改建了,他們住進了一棟六十坪的公寓裏。小雙往日在浦城街的舊居,早已蹤跡全無,被一棟四層樓的公寓所取代了。小雙呢?她忙於作曲,忙於編套譜,忙於電影配樂,詩堯給她接了許多工作,使她連教授鋼琴的時間都沒有了。而她所作的歌曲,早已膾炙人口,她是我們之中收入最多的一個,“貧窮”已成為歷史上的陳跡。但是,她仍然住在那棟小公寓裏,連搬一個比較好的房子都不肯。她的理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