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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家都笑了起來,想著這首詩,越想就越好笑。爸爸的興致最高,他拿了支筆,硬把這首詩記了下來,說要拿去講給同事們聽。因為這首詩,話題就轉到中國的文字遊戲上,像字謎、寶塔詩、對聯、拆字、回文等。因而談起蘇蕙的織錦回文,談起“無邊落木蕭蕭下”的字謎。爸爸一時高興,忽然說:

“我出一個文字遊戲給你們,看看你們這群年輕人對中國文學和文字的修養到底到什麽地步。你們這裏有兩個是學文學的,詩晴、詩卉和小雙也都夠聰明。這遊戲一半要利用點猜字謎的本領,一半要有律詩的常識。”說著,他拿出一張紙來,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古古怪怪的“文字塔”:

沽月上

魄兔月童艟

幽光日月忽散一

銀垂已向月兆朒秋天

釣圓綻今其月漾玉球馥郁

收中鏡色山朧月蒙落外雲芬桂

憑闌深夜看逾良月何處笙簫作勝遊

我們大家傳觀著這張紙條,說實話,滿屋子的人全是莫名其妙。正念也好,倒念也好,直也好,橫也好,反正是糊糊塗塗的,怎麽念都念不順。爸爸說:

“別急,別急,我給你們一點提示,這圖形中的文字,是一首七言律詩,最頂尖上的那個‘月’字,是題目,用不著放入正文,現在,你們把正文念出來吧!”

這下好了,全體都擠在那張紙條邊,滿屋子的“月”呀、“魄”呀、“幽光”呀地鬧了個沒完,擠得誰也看不清楚。最後還是李謙把這“文字塔”拷貝了好幾份,讓大家分組研究。正在滿屋子七嘴八舌、又鬧又叫的討論中,詩堯回來了。爸爸一見到詩堯,就立即叫住了他:

“來,來,來,詩堯,你也加入一個!”

詩堯站住了,望著那張紙條發愣,半晌才說:

“這是幹什麽?”

“爸爸在出題目考我們呢!”我嘴快地說,立刻把提示告訴了他,把他拉在我和雨農身邊,讓他參加我們這組一起研究。盧友文正和小雙擠在一塊兒,兩人頭並著頭,肩並著肩,在那紙上指指說說,悄聲地研究著。詩堯看了他們兩個一眼,就一聲不響地在我們身邊坐下,把那張紙拿了過去,取出筆來東勾一下,西勾一下。好一會兒,屋子裏只有大家細聲細語的研究聲,顯然誰也沒有得到結論。奶奶手裏在鉤著桌布,眼睛望著電視,笑嘻嘻地說:

“放著電視不看,去弄那個文字謎兒!自耕這書呆子,弄出一大堆書呆子來了。”

詩堯忽然擡起頭來:

“爸,你必須再給一個提示,這首律詩用的是什麽韻?”

爸爸點點頭,用贊許的眼光望著詩堯:

“不錯,這是個關鍵問題,找出韻來,就容易斷句了。我就告訴你們吧,這是十一尤的韻。”

“尤字韻?”盧友文說,“那麽第一句一定斷在‘幽’字上,第二句應該斷在……斷在‘秋’字上……有了!”他忽然大叫了起來,“這東西很容易引人走入歧途,事實上,它是回文再加上‘分書合讀’的玩意兒。每個中間的‘月’字都要拼到別的字上去。”於是,他朗聲地念出了整首詩:

湖上朣朣兔魄幽,光明忽散一天秋,

朒脁1向已垂銀釣,圓綻今期漾玉球。

馥郁桂芬雲外落,朦朧山色鏡中收,

憑欄深夜看逾朗,何處笙簫作勝遊!

爸爸高興地笑了,走過去,他重重地拍著盧友文的肩,熱烈地說:“到底不愧是學文學的!盧友文,我一直以為你念西洋文學,對中國文學不會有什麽研究,現在,才知道你畢竟不平凡!”他回頭望著媽媽,“心珮,這一代的孩子,實在是人才輩出,不能不讓人刮目相看呢!”

我望著小雙,她的眼底流轉著喜悅的光彩,好溫柔好溫柔地望著盧友文,手裏緊握著那張紙條,仿佛那紙條是個多麽珍貴的東西一般。盧友文倒被爸爸稱贊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謙虛地說:

“這不過是好玩罷了,從小我喜歡猜字謎,因此,什麽卷簾格、徐妃格,也去研究了一番,這首詩裏最唬人的就是那中間的一排月字,只要知道那月字不能單獨成立,也就容易了。”

老實說,我很笨,一直等盧友文把整首詩念了出來,我還對著那張紙左念右念,半天才恍然明白過來,說:

“原來是繞著圈子念的!這東西根本是騙人的玩意兒,沒意思!”

“你自己不學無術,”爸爸笑著對我說,“反而去批評人家騙人,想想看,要作這麽一個寶塔文出來,還不容易呢!古人挖空心機,只換得你一句‘沒意思’嗎?”

被爸爸這樣一說,我還真鬧了一個沒意思。於是,我就訕訕地轉向詩堯,沒話找話說:

“你從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