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頁)

“萬歲!萬歲!小草萬歲……”

世緯和紹謙,看著這一幕,兩人都十分震動。掉過頭來。彼此互視,友誼,在兩人眼裏深刻的流轉。經過了這番生死的體會,經過了聯手制裁魏一鳴,經過了共同坐牢的經驗,他們兩個,終於成為了生死知己。其實,不只他們兩個,還有石榴和青青,小草和紹文。這“六人行”的組合,簡直是牢不可破,密不可分了。

就在這時候,傅家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竟然把這“六人行”的組合,給整個打破了。

是十月底的一個晚上,天氣早已轉涼了。庭院裏的龍爪槐和法國梧桐,飄落了一地的落葉,秋意已深。楓樹早就紅了,吟風閣外的爬墻虎,已只剩下枯枝,綠葉全不見了。秋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可是,在傅家莊,大家都不覺得冷。圍著桌子吃晚飯時,暖意就在餐桌上流動。振廷看到一桌子的人,個個笑意盎然,不禁心中暗暗嘆息:

“怎樣能留住這個畫面,就好了!”

就在此時,長貴忽然進來稟告:

“少爺!有位打北京來的華小姐找你呀!”

“什麽?”世緯大驚,手中的筷子都掉到桌上去了。“你說姓什麽?什麽小姐?”

“華!她說她姓華,中華的華!這個姓不是挺奇怪嗎?咱們揚州沒這個姓!”

“哐啷”一聲,青青手中的筷子,也跌到桌上去了。

“一個姑娘家?打北京來?”靜芝的聲音微顫著,“就她一個人啊?”

“還帶了個老媽子,和一個男仆!”

世緯推開飯碗,站了起來,心慌意亂地說:

“你們吃飯,我瞧瞧去!”

“我跟你瞧瞧去!”小草跳了起來。

“我看,我們大家瞧瞧去吧!”振廷說。

世緯沖進客廳,就一眼看到了華又琳。

華又琳端正地站著,頭發有些淩亂,一身的風塵仆仆。她穿著件紅色褂子,紅色褲子,外面罩著黑色繡花小背心,肩上披了件團花小坎肩。辮子垂在胸前,系著紅頭繩。她身材頎長,瓜子臉,面貌姣好,一對大眼睛,尤其清亮有神。眉毛秀氣,鼻梁挺直,嘴唇的輪廓分明。世緯就這樣看一眼,心中已暗暗稱奇,好一個標致的姑娘,難道她竟是自己那從未謀面的未婚妻?不可能吧?他還沒回過神,那姑娘已經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你——就是何世緯?”她簡單明解地問。

“是。”他點點頭。“我是。你——”

“你真的就是何世緯?”她再問。

“我就是。”

“很好!”她點點頭,眼睛裏冒出火來,對他再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咬牙切齒地說,“我是華又琳!”

世緯雖已有幾分猜到了,但聽她這樣一說,仍然整個人都驚跳了一下。他瞅著她,實在沒辦法了解,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孩子,怎麽會遠迢迢到揚州來?華又琳在他眼中,讀出了他的思想,她擡了擡下巴,全身上下,都帶著某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何世緯,你給我聽著!”她一口的京片子,字正腔圓。“你不滿現狀,離家出走,什麽要到廣州去看新世界,要找尋真正的自我……都是極端自私,極端不負責任,極端任性,又極端可惡的行為!你是一走了之,卻把傷心著急、尷尬羞辱一股腦兒扔給何、華兩家的人!我呢?我覺得我真是天底下最倒楣最冤枉的人,一口氣憋了大半年,終於,聽說你滯留在揚州傅家莊,我就不辭辛勞,千裏迢迢地找了過來!因為,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我告訴你!”她往前邁了一步,眼神淩厲。“我雖然是女流之輩,一樣是士可殺不可辱!”

世緯震動地看著她,被她這等氣勢給震懾住了。睜大了眼睛,他連回嘴的余地都沒有。

“你要自由,你以為我不要嗎?”她繼續說,“你不滿意這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你以為我就滿意了嗎?你北大畢業的,你思想新,反傳統。我是師範學院畢業的,我同樣受的是現代教育,我也不含糊!老實說,我還正預備和家裏鬧革命呢!誰知你卻搶先一步,跑了個無影無蹤,這算什麽呢?男子漢大丈夫,做事也要做得幹凈利落!你盡可以跟你的父母爭啊!革命啊!行不通,你堂堂正正到我家來談退婚啊!逃什麽,連這點勇氣跟擔當都沒有,你根本不配做我華又琳的丈夫……”

話說到此,旁邊跟隨的老余媽,已經忍受不了,她跑過去,拉了拉華又琳的衣袖,又忙不叠地對世緯屈膝請安,急急地說:

“何少爺,你不要聽我們家小姐說氣話,我們這一路過來,真是吃了不少苦。小姐在北京,把家都鬧翻了,才得到老爺太太的同意,來找尋何少爺……”

“余媽!”華又琳厲聲說,“你不要對這個人搖尾乞憐。我把話講完了,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