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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用手抱住膝,“不知道是誰取的別扭名字!”

“是我取的,”他笑著說,“半分鐘前才想出來的!”

他們相對望著,大笑了起來。她感到他身上那份男性的活力和用不完的精力。他大聲笑,爽朗愉快,這感染了她,頭一次,她覺得她能夠盡情歡樂而不再有抑郁感,也是頭一次,在整個出遊的一天中,她竟沒有想起康南。離開康南一年半以來,她第一次有了種解脫感。

然後,他成了江家的常客,他用一種傻氣的、固執的熱情來擊敗他的對手。江麟給他取了個外號,叫他“風雨無阻先生”,因為當他一經追求起江雁容來,他就每日必到,風雨無阻。江雁容還記得那次大台風,屋外天昏地暗,樹倒屋搖,他們塞緊了門窗躲在家裏,江雁若笑著說:

“今天,風雨無阻先生總不會來了吧!”

“如果他今天還來,”江麟說,“就該改一個外號,叫他神經病了!”好像回答他們的議論似的,門響了起來,在大雨中,他們好不容易才打開門。李立維正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渾身滴著水,活像個落湯雞!當江雁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的時候,他卻依然咧著大嘴,沖著她一個勁兒地傻笑。

就這樣,他攻進了江雁容的心,也擊退了別的男孩子,沒多久,他就經常和江雁容出遊了。江雁容還記得,那天晚上,他們坐在螢橋的茶座上,對著河水,她告訴了他關於康南的整個故事。講完後,她仰著臉望著他,嘆息著說:

“立維,我知道你愛我已深,可是,別對我要求過分,我愛過,也被愛過,所以我了解。坦白說,我愛你實在不及我愛康南,如果你對這點不滿,你就可以撤退了!”

她現在還清楚地記得他聽完了這些話後的激動,他的臉色在一刹那間變得蒼白,他的眼睛冒火地盯著她。好一會兒,他緊閉著嘴一句話不說。然後,他深吸了口氣說:

“如果我不能得到完整的你,我情願不要!”

“好吧,”她說,望著那張年輕的負傷的而又倔犟的臉說,“如果我不告訴你,是我欺騙你,是嗎?我很喜歡你,但不像我對康南那樣狂熱,那樣強烈,你懂嗎?”

他咬了咬牙:“我懂,我早就知道你和康南的故事,許多人都傳說過,可是,我沒料到你愛他愛得這麽深!好吧,如果你不能愛我像愛康南一樣,我得到你又有什麽意思。”

那天晚上,是他們交友以來第一次不歡而散。回到家裏,江雁容確實很傷心,她為失去他難過,也為傷了他的心而難過,但是,那些話她是不能不說的。一夜失眠,到天快亮她才朦朧人睡,剛睡著,就被人一陣猛烈的搖撼而弄醒了。她張開眼睛來,李立維像頭沖鋒陷陣的野牛般站在她床前,死命地搖著她,他的眼睛布滿紅絲,卻放射著一種狂野的光。她詫異地說:

“你怎麽直闖了進來?我還沒起床呢!”

“管你起床沒有!我等不及你醒過來!”他魯莽地說:“我急於要告訴你,我收回昨天晚上的話。”他咬咬嘴唇,一股受了委屈的傻樣子:“哪怕你根本不喜歡我,我還是要你!”他眼睛潮濕,臉色蒼白:“我愛瘋了你!我怕失去你!只要你給我機會,讓我慢慢來擊敗你心裏的偶像!”他的驕傲和自負又回來了,他挺了挺胸:“我會成功的,我會使你愛我超過一切!”

不管怎樣,她深深被他所感動了,她覺得眼睛濕潤,心中漲滿了溫情。於是,她對他溫柔地點了點頭。他一把抓住了她在被外的手,激動地說:

“那麽,嫁給我,等我預備軍官的訓受完了就結婚!”

還有什麽話說呢!這漂亮的傻孩子得到了勝利,她答應了求婚。以後將近一年的時間內,每當他們親昵的時候,他就會逼著她問:

“你心裏只有我一個,是嗎?”

她能說不是嗎?她能去傷害這個善良的孩子嗎?而且,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迷糊了,她不知道到底是愛康南深些還是愛李立維深些。他們這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一個沉著含蓄,像一首值得再三回味咀嚼的詩篇。一個豪放明朗,像一張色彩鮮明的水彩畫。可是,李立維的固執和熱情使她根本無法思想。於是,每當他問這個問題,她就習慣性地答一句:

“當然!”

聽到她這兩個字的回答,他會爽朗地笑起來,充滿了獲勝的快樂和驕傲之情。

現在,這個漂亮的傻孩子已做了她的丈夫,睡在她的身邊,真奇妙!她會沒有嫁給愛得如瘋如狂的康南,卻嫁給了這個中途撞進來的魯莽的孩子!她靜靜地,在月光照射下打量著他,他睡得那麽香那麽沉,那麽踏實,像個小嬰兒。她相信山崩也不會驚醒他的。他有一頭黑密的濃發,兩道濃而黑的眉,可是,看起來並不粗野,有時,乖起來的時候,是挺文靜,挺秀氣的。他的嘴唇長得十分好,嘴唇薄薄的。她最喜歡看他笑,他笑的時候毫無保留,好像把天地都笑開了。在他的笑容裏,你就無法不跟著他笑。他是愛笑的,這和康南的蹙眉成了個相反的習慣。康南總是濃眉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哲人態度,再加上那縷時刻繚繞著他的輕煙,把他烘托得神秘而耐人尋味……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