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5頁)

“我真不敢相信,”雨杭激動地打斷了牧白,“夢寒做了一件仁慈寬厚、充滿溫情的事,可她被罰跪祠堂,而真正的罪魁禍首卻逍遙自在,然後你和幹娘,居然沒有一個人要幫夢寒說句公道話!”

“喂!”靖南冒火了,對著雨杭一吼,“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這我家的媳婦,我家愛怎麽罰就怎麽罰,不關你江家的事!你少在這兒不清不楚了!”

雨杭還沒說話,牧白就對著靖南腦袋上拍了一掌,罵著說:

“跟你說過多少次,一定要尊敬雨杭,你當我的話是耳邊風呀?何況,他說的有理,你闖的禍,讓全家為你奔走操心,連你的新媳婦都為你罰跪,你還在這裏風言風語,我怎麽會生了你這樣的兒子?你氣死我了!”

“你就會罵我,你一天到晚,就在這兒挑我的不是!”靖南吼向了牧白,“我知道,你心裏只有幹兒子,沒有親兒子!秋桐的事,就是被你這個幹兒子辦得亂七八糟,才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他能幹一點,早就讓卓家封了口,又何至於要鬧到牌位進祠堂……”

雨杭聽到這兒,實在聽不下去了,氣得渾身發抖,一轉身,他掉頭就奔出門外去了。整夜,他都沒有回家,去住在那條“泰豐號”貨船上面。他有一支笛子,他就坐在那甲板上,吹了一夜的笛子。每次雨杭心裏不痛快,他都會跑到碼頭上去,呆上一整夜,甚至好幾天。

夢寒和靖萱,就在祠堂內,足足地關了一天一夜。當夢寒放出來的時候,已經臉色發白,手腳冰冷。慈媽扶著她,她的兩條腿一直發著抖,好久好久,都無法走路。靖萱反而沒什麽,她說她是跪慣了,有經驗的原因。還對夢寒說:

“下一次,你就不會覺得這麽可怕了。”

還會有下一次嗎?慈媽嚇得膽戰心驚。拉著夢寒,悄聲說:

“咱們回屯溪吧!這兒太可怕了!”

“哥哥已經去四川了,回屯溪又能去哪兒?何況,上次回娘家時,哥哥給了我一個字,就是‘忍’,我除了忍,還能怎樣呢?”夢寒悲哀地說,“事到如今,我只有自求多福,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去惹奶奶了,我會避著她,不跟她唱反調,我知道厲害了!”

“姑爺好狠的心!”慈媽忍不住說,“老爺和雨杭少爺都要他去向奶奶求情,他就是不去!雨杭少爺氣得和他大吵,差一點動手呢!”

夢寒心中一動。雨杭,這個名字從她心中掠了過去,帶來一陣溫柔的酸楚。使她在心灰意冷的情緒裏,生出一絲絲的溫暖來,畢竟,曾家的屋檐下,還是有人會為她說幾句公道話!但是,這個江雨杭到底來自何方?為什麽要為曾家做牛做馬呢?

三天後,她終於知道,江雨杭是怎樣一個人了。

那天下午,夢寒經過花園裏的水榭時,聽到有人在裏面吹笛子。笛聲十分悠揚悅耳,她被笛聲吸引了,站在水榭外面聽了好久。直到笛聲停止了,她才驚覺地預備轉身離去。還來不及走開,卻見雨杭帶著他的笛子走了出來。兩人一個照面之下,不禁雙雙一愣。夢寒有些局促地說:

“聽到笛子的聲音,就身不由主地站住了!你……吹得真好聽!”

“是嗎?”他眼中閃著光彩,因她的佇足傾聽而有份意外的喜悅。“從小就喜歡音樂,學了不少的樂器,我還會吹薩克斯風,一種外國樂器,將來吹給你聽!”他很自然地說著,說完,他不由自主地凝視了她一會兒,眼中盛滿了關懷,很溫柔地問,“你,還好嗎?”

“還……還好。”不知怎的,她答得有點礙口。

他看著她,突然嘆了口長氣。很難過地說:

“好抱歉,對於曾家的事,我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奶奶不在乎我,所以,也不重視我的意見,那天,你和靖萱跪祠堂,我真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每當這種時候,我就充滿了無力感。”

“怎麽要對我說抱歉呢?”夢寒嘴裏這樣說,心裏卻感動極了。“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我想,在奶奶那麽生氣的情況下,誰說情都沒有用,即使靖南真肯去向奶奶求情,也不見得有任何效果……反正,都過去了,我,沒事。”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他的眼睛,像兩口深不見底的深潭,好黑好沉,閃著幽幽的光。

“真的沒事嗎?”他問。“你知道,我是一個醫生,如果你有什麽不舒服,告訴我,我這兒有藥……”他在她眼底讀出了疑問,覺得需要解釋清楚。“我真的是個醫生,從小就接受醫藥的訓練,我能處理傷口,治療許多病痛,不過,我承認,我不一定能夠治療你的傷痛。”

夢寒聽了他最後的一句話,心中就怦然一跳,感到無比地撼動。她擡眼飛快地看了他一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