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第4/4頁)
這次之後,他又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若梅。直到前幾天,他聽說若梅病了,病得很重,他再也無法遏止自己想見若梅的欲望,他直接到若梅家裏,請求見見若梅,湊巧若梅的父母都不在家,他居然順利地見到了她。
在若梅的臥室裏,他見到了若悔,她臉色蒼白地靠在床上,並不像傳說的那樣病重,只是非常憔悴而消瘦,那對大眼睛顯得格外地大,但卻空洞而無神。
“若梅!”士堯喊了一聲,不知道該再說什麽,但若梅卻已泫然欲涕了,她略帶顫抖地說:
“我真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士堯問起她的病,她說沒有什麽,但接著卻失聲痛哭了起來,士堯抓住她的手,她掙脫了,嗚咽地說:
“我現在已經不值得你碰了!”
“這話怎麽說?”士堯急急地問。
“你真以為我有病嗎?其實只是……只是……我有了孩子,但他不肯結婚!”
士堯覺得心裏像冰一樣的冷了。
“他是誰?”
“吳德言,你見過的。”
“你怎麽會……”士堯痛心地咬著嘴唇。
“就是耶誕節那天晚上我……我……喝醉了……”
士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突然,一個念頭在他的心中滋長,他可以娶她,他並不在意那個孩子。但是,現實的問題卻推翻了這個念頭,他,一個二十歲的學生,他將拿什麽來養活她?而且,母親又會怎麽說呢?
“士堯,你走吧!絕對不要再來找我了!”若梅推著他說,“我只是一個墮落的女孩子!爸和媽要我忘記你,拼命給我介紹男朋友,有錢的,有地位的……我和他們玩……和他們跳舞、喝酒、打牌,我……”
士堯站起來,匆匆地對若梅說:
“我要為你解決這件事!若梅,我仍和第一次見到你時一樣地愛你!”
若梅望著他,微微地張著嘴,睫毛上閃爍著淚珠……
音樂廳裏的人更多了,士堯望望手表,已經四點鐘了,他站起身來,想付了賬回去,忽然,一個高大的青年站在他面前:
“哈哈!孟士堯,你有什麽話要和我談嗎?”
他擡起頭來,是吳德言,雙手插在褲袋裏,嘴裏歪歪地叼著一支香煙。
“坐吧!”他招呼著吳德言,又叫了一杯咖啡。
“你上次不是說有話要和我談嗎?說吧!別婆婆媽媽。究竟是什麽事?”吳德言開門見山地問。
“是關於若梅的事!”
“是關於若梅的事?”吳德言眯著眼睛看著他。
“她有了孩子,你難道不知道嗎?”士堯有點冒火。
“你是她的什麽人?”吳德言冷冷地問。
“朋友!我想,你應該負起這個責任來,否則我寫信把全部的經過告訴你在新加坡的父親,聽說他是一個很守舊而有正義感的老人,是嗎?我想,你並不願意斷絕經濟來源和父子關系吧!”
吳德言噴了一口煙,緊緊地望著他,接著卻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怎樣證明那孩子是我的呢?聽說你和若梅也很不錯的,誰知道那是不是你的成績呢!”
在士堯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以前,他發現自己的拳頭已經落在吳德言的下頦上了。緊接著,他覺得自己的小腹上挨了一拳,他沖了過去,帶倒了桌子,一陣嘩啦啦的巨響,咖啡杯子碟子碎了一地,他和吳德言扭在一起,他感到無數的拳頭落在自己的頭上和肩上,他也奮力反擊著。音樂廳裏大亂了起來,客人們都紛紛地叫著走開,夥計們沖上來想拉架,但他們卻打得更兇。
忽然,士堯覺得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同時,吳德言也被人拉開了,他擡頭一看,看到三四個警察站在那兒,冷冷地望著他們說:
“跟我們到派出所去!”
他無言地低下頭去,默默地跟著警察走下樓梯。
一星期後,在學校的布告欄裏,貼出了孟士堯在外打架生事,記大過兩個的通知。同時,士堯收到若梅和吳德言結婚的請帖,隨著請帖,一張小小的紙條飄了下來,士堯拾起了紙條,上面是若梅的筆跡,只有寥寥的幾個字,是一闋詞:
芳信無由覓彩鸞,人間天上見應難,瑤瑟暗縈珠淚滿,不堪彈!
枕上片雲巫岫隔,樓頭微雨杏花寒,誰在暮煙殘照裏,倚闌幹!
若梅結婚的那一天,天正下著細雨,士堯步行到結婚禮堂,徘徊在禮堂門口,等到聽到了結婚進行曲,他才站定在門口,望著若梅的父親攙著若梅走出來;她的頭上蒙著婚紗,使她的臉顯得模模糊糊,眼簾垂著,睫毛下有一圈暗淡的陰影,臉上木然地毫無表情……
士堯離開了禮堂。外面,雨似乎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