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4頁)

“陸超,阿裴,”阿江叫,“你們不跳舞,我可要去跳舞了!”

陸超沒有說話,只不耐地揮揮手。阿江就拉著小紅豆擠進了舞池。同時,張立嵩也拖著靈珍去跳舞了。阿裴從手邊的一個銀色小手袋中取出一支煙,和一個小小的銀色打火機,點燃了煙,她深吸了一口,噴出了煙霧,她的眼睛更加迷迷蒙蒙了。她擡眼去望陸超,眼光柔柔的,媚媚的,含情脈脈的。陸超斜睨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她就把自己手裏的香煙,遞進他嘴裏。他銜了煙,自顧自地噴著,眼光望著舞池裏的人潮。阿裴再點了支煙,她抽著,眼睛在煙霧下迷離若夢。靈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中了邪一樣,只覺得她一舉一動,無不柔到極處,媚到極處。別的女人抽煙,總給靈珊一種不很高貴的感覺,但是阿裴抽煙,卻充滿了詩情畫意,好像那煙的本身,都和她的人糅為一體,她就是那縷輕煙,飄飄裊裊的,若有若無的。

“靈珊!跳舞嗎?”邵卓生吼。

“不。”她大聲說,啜著香檳,眼光仍然停留在阿裴臉上。“阿裴,要香檳嗎?”她問。

阿裴看她,對她淡淡一笑。邵卓生立刻遞了個杯子給阿裴,注滿杯子,邵卓生解釋著:

“今晚是我和靈珊認識三周年!”

阿裴對靈珊舉杯,拿杯子和靈珊的杯子輕碰了一下,她淺淺微笑,柔聲說:

“慶祝三周年!”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那樣輕柔而富於磁性,竟然壓住了滿廳的人聲歌聲音樂聲。靈珊腦中閃過了一道光芒,她緊盯著阿裴。阿裴穿了件銀灰色的軟調衣服,寬寬的袖口,她一舉杯,那袖口就滑到肘際,露出一截白晳的胳臂。靈珊再啜了口香檳。

“阿裴,我見過你!”她說。

“哦?”阿裴挑挑眉毛,絲毫也不意外。“在什麽地方見過我?”

“幾天之前,在狄斯角。”靈珊說,“你在唱一支歌,一支很好聽很好聽的歌。”

阿裴噴出一口煙來,微微一笑。

“是的,我在那兒唱了一星期。”

“今晚你不唱嗎?”

“不唱!”她簡單地說,“陸超不唱,我也不唱!”

“哦!”靈珊驚愕地望向陸超,原來他也是個歌星?陸超沒有看她們,似乎對她們的談話根本沒聽到,他的眼睛在舞池中搜索,神態有些寥落。

“你不知道陸超?”阿裴驚訝地,就好像在問:“你不知道尼克松?”

“我不太清楚,”靈珊頗以自己的孤陋寡聞為恥。“我對娛樂圈一向不太熟悉。”

“他在野火樂隊當主唱。”阿裴說,“他也彈吉他,也打鼓,也會電子琴,他是多方面的天才。”

“哦!”靈珊再啜了口酒,對那“天才”望過去,天才沒注意阿裴對他的贊許,天才滿臉的不耐煩,天才心不在焉而神思不屬。靈珊用手托著下巴,呆呆地出神,她不敢告訴阿裴,她甚至沒聽過什麽“野火樂隊”。

阿裴一口幹了杯中的酒,邵卓生立刻幫她再倒滿,她擡眼看了邵卓生一眼,眼光也是柔柔的,媚媚的,她輕輕地說了句:“你叫什麽名字?”

“邵卓生。”邵卓生慌忙說,想起他們似乎都不稱名字,而稱外號,他就又傻裏傻氣地加了句,“不過,大家都叫我掃帚星!”

“掃帚星?”阿裴一怔,立刻然而笑,她的牙齒細細的,白白的。靈珊初次了解為什麽有“齒如編貝”這句成語。“掃帚星?”她輕輕搖頭,一頭如柔絲一樣的長發飄垂在耳際。“你知道你很‘亮’嗎?”她問。

“亮?”邵卓生愣愣地望著她。

“廣東人說亮,就是漂亮,”她熄滅了煙蒂,又一口幹了杯中的酒,邵卓生再幫她注滿。“我說亮,是說你很醒目,很吸引人。”

“哦?”邵卓生傻傻地張著嘴,被恭維得簡直有些飄飄然,沒喝什麽酒,似乎已經醉了。

靈珊看看邵卓生,看看阿裴,再看看那個“天才”,她也一口幹了自己的杯子。邵卓生正望著阿裴出神,完全忽略了靈珊的空杯子。靈珊用杯子碰碰邵卓生手中的酒瓶,邵卓生恍如夢覺,慌忙給她注滿。她小口小口地啜著,眼光卻無法離開那個奇異的阿裴。

“是誰提議到這兒來的?”忽然間,陸超開了口,他居然能開口說話,使靈珊嚇了一跳,阿裴立即望向他,伸過手去,她用她那白晳的胳臂,攬住了他的脖子。

“是阿江。”她細聲地說。

“你不覺得這兒又亂又吵又無聊嗎?”陸超說,皺起了眉頭。“音樂不成其音樂,歌唱不成其歌唱,跳舞的人全在擠沙丁魚,這有什麽意思?”

“是的,很沒意思。”阿裴柔聲說,把酒杯放在桌上。仆過去,她用手指輕輕撫摸陸超的眉心,她的眼光溫柔如水地停駐在陸超的臉上,好像整個大廳裏的人全不存在似的,她用那磁性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地說:“你又皺眉頭了!你又不開心了!如果你不喜歡這裏,你說去哪裏,我就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