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若有情

凝眸處

從今更數

幾段新愁

眾人愣愣地,看著那扇被重重闔上的房門。

須臾,唐少麟最先回過神來。

他立刻起身來,看著秦子默,匆促而冷靜地:“快點,快點去追,這樣她會出事的――”

幾乎是在同時,秦子默即刻反應過來,他一言不發,外套也沒穿,迅速地追了出去。

唐少麟走過來,拍拍我的背,然後,輕輕地,牽起我的手。

接著,他回頭,對那個半天沒說話的闖禍的詹姆斯,還有仍然狀況外的雷尼爾交代了一聲:“你們就在這兒等,有事我打電話找你們。”

他幾乎是半拉著已經有些發傻的我,快速地跑出去。

在電梯裏,他的臉色沉寂。

他不看我,他也不說話。

我腦海裏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識地,盯著他。

他還是不看我,他默默地,看向別處。

半晌,電梯快到一樓的時候,他擡頭看我,輕輕喚了一句:“林汐……”

我一震,他的聲音有點陌生,但是,仍舊帶著我熟悉的那種安慰和支持,他看著我:“林汐,”片刻之後,他微微-笑,“不要想太多,你……”

正在此時,電梯停下了,門也開了。

我腦子裏一片混亂,根本不知道他後面說了些什麽,只是下意識地往外沖去。

我的心裏,充滿了一種不祥的宿命般的預感。

唐少麟一直緊緊跟著我,我們沖到了大廈門口。

但是,子默和妙因已經不見蹤跡。

我們左顧右盼了一下,還是沒有他們的任何影蹤,但是,隱隱看到左首的那個拐角處,簇擁著一群人。

而且,越聚越多。

不知道為什麽,我和唐少麟對視了一下,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我倆下意識地,立刻朝那個方向奔過去。

唐少麟搶在我身前撥開嘈雜的人群,拉著我,奮力向前擠去。

終於,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我親眼目睹了,生命原來,可以這麽脆弱。

同樣地,我清晰認識到了,什麽叫作撕心裂肺。

僅僅在一刻鐘前,還溫文微笑著,蹙眉沉思著的那個人,現在,正靜靜地躺在包圍圈的中心,躺在血泊中。

他身下的血,慢慢地,大片大片地,洇了開來。

可是,那個眼神,雖然漸漸渙散,卻仍然朝我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他微微曲起了左手的食指。

他的動作,輕微得幾乎無法辨察。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看得十分十分清楚。

一時間,我心中大慟。

我的淚,一滴一滴地無聲落下。

當年,我們經常在一起上自修的時候,我要是偶爾因為什麽事悶悶不樂,總會有一個微微曲著的手指,有時,還畫著一個委委屈屈的人臉,耍寶地葡匐著,一路爬到我面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臉色蒼白,但他的眼神,竟然帶著淡淡的滿足的笑意。

終而,越來越渙散,渙散……

我完全不記得我是怎樣和唐少麟一起,跟著救護車,一路到醫院,再一路小跑,跟上三樓,然後,看到子默躺在擔架上被推進了手術室,看到妙因躺在擔架上,被醫生帶去檢查……

我整個人已經完全恍惚。

我靠在墻邊,無力地垂著頭。

但是,我仍然感覺到,有一支手臂一直在支撐著我。

是唐少麟。

辦完了相關手續之後,他就一直鎮定地站在我身邊。

長長的,一望無盡的走道裏,就我們兩個人,靜靜地站在那兒。

觸目皆是白色,和死一般的寂靜,還有淒清。

我一直垂著頭。

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擡起頭,下意識看看窗外。

天已經完全黑了,深秋的寒意一點一點,侵蝕著我的全身。

可是,手術室的燈,依然亮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醫生走了出來。

我們一怔,接著,立刻跑上前。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十分冷靜的一張臉,他看著我們,面色恒常而例行公事地:“病人破裂的脾臟已經摘除,也輸了血,但是,他頭部傷勢嚴重,需要在重症監護室進一步觀察治療。”

他的臉上,除了疲憊之外,並沒有太多表情。

作為一名醫生,這種場面,想必他已經見得太多。

他又看了我們一眼,頓了片刻,緩緩地:“另外,他頭部仍有淤血,可能會長時間昏迷不醒,也有可能……,所以,最好盡快通知他的父母家人,”他蹙了蹙眉,直截了當地,“而且,要有心理準備。”

我怔住了。

我看著他的唇一開一闔,但是,我幾乎,抓不住他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