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形記·莫雲澤

1

良久,放佛過了一個世紀,

他終於說:“明天跟我去梅苑後山看梨花吧,四月。”

四月一連數天心神不寧,茶飯不思。沒有具體的事情,就是心裏有種難言的焦灼感,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螞蟻,爬爬滾滾,一刻也不得安寧。

晚上也連著發噩夢,四月總是夢見芳菲站在漆黑的巷子裏,看不到臉,就那麽站著,不知道她在幹什麽。有時看不見她的人,就聽到她在尖叫,“姐姐,救我!”四月嚇得半夜哭叫不止,害得費雨橋也睡不好,他只道是四月這陣子應酬太累,就不再安排她陪他出席形形色色的酒會。至於他讓誰陪著去的,四月不得而知,她根本沒有心思管他的事。

四月瘋了似的撥打芳菲的手機,剛開始時是無人接聽,後來幹脆關機。難道她真的去了國外?四月不甘心,鼓起勇氣撥通莫雲澤的電話,問他芳菲去了哪裏,結果得到的是冷冰冰的回應:“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你幫她辦的簽證怎麽會不知道她去哪裏’”

“我並沒有給她辦什麽簽證,也不知道她要出國的事。我們已經離婚,她的任何事情都跟我沒有關系。”說著莫雲澤就掛了電話。

    四月在電話這邊氣得發抖,又撥過去,大聲吼叫:“就算你沒有給她辦簽證,你關心下她的行蹤總可以吧,雖然已經離婚,到底是夫妻一場,她還懷過你的孩子,你怎麽這麽絕情!莫雲澤,算我看錯了你,沒想到你是這麽冷血的人,虧你爹還說你心地善良呢.你善良什麽啊你……”

“我爹?”莫雲澤以為她說瘋話。

“咦,你還不知道你有個親爹?”四月意識到他可能不知道這事,立即變得興奮起來,存心刺激他,“費雨橋的養父陳德忠是你親爹呢,你會不知道?你不是一直自稱孝子嗎?他都癱瘓在床了,沒幾天活了,你還不快去盡孝……”

    “你胡說八道!”

“你才胡說八道!莫雲澤,我妹妹沒事就好,如果有事我決不饒你!你看我不放火燒了你們梅苑……”

“這樣再好不過,我也一直想放火燒了那個鬼地方。”

“莫雲澤!”四月有點歇斯底裏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妹妹去了哪裏——”

“哢嚓”一聲,電話又掛了。

“渾蛋!”四月操起電話機就往墻上砸去,摔得稀爛。費雨橋剛好進門,嚇一跳,“怎麽了,出什麽事了?誰把我太太氣成這樣?”

四月哭哭啼啼,語無倫次,“芳菲她……她不見了,我找不著她了……”

“她一個大活人怎麽會不見了呢,你不是說她要出國嗎?說不定已經走了。”費雨橋扯了紙巾替她拭淚,“瞧你,多大點事就急成這樣。”

“不,不,她沒有出過,絕對還沒有!”四月晃著腦袋說,“她約我見面的第二天我給她打電話就不通了,而她當時跟我說她一個禮拜後才走……”

費雨橋的眉心蹙在一起,“哦?她是這麽說的?”

“嗯,所以我覺得她沒有走,她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我天天晚上做噩夢,總是夢見她喊救命,雨橋,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

“別亂講,我馬上幫你查。”費雨橋神情肅穆,掏出手機撥過去,“小張,你幫我查下,機場有沒有李芳菲小姐的出境記錄,順便也到各個領事館去查下,看她的簽證是辦的哪裏,什麽時候走,對,越快越好,有結果馬上給我電話。”

費雨橋的人一向訓練有素,僅半天就將各種可能的記錄都查了個遍,結果是機場在近期內根本沒有芳菲的出境記錄,最糟的是領事館那邊只查到了芳菲是申請的美國簽證,簽證雖然已經辦好,但芳菲並沒有領,工作人員稱他們也多次打電話聯絡芳菲領證,卻怎麽也聯系不上她。費雨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忙向警方報案……

在等待消息的日日夜夜裏,四月瘦掉了一大圈,雖然她已經有思想準備,但當接到警方認屍的電話時還是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芳菲的屍體是在江邊被散步的路人發現的,塞在一個編織袋內,據說當時是被反捆著的,口中塞著絲襪,渾身是傷。

冰冷的太平間,四月終於見到了消失十多天的妹妹,因為在水中浸泡多日,整個人已經腫脹得變形,臉都根本無法辨認,但看到她腳上的那根系著她生肖的紅繩時,四月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那是芳菲十八歲生日那天四月送給她的禮物,芳菲當時還開玩笑說,“我會一直戴著,直到死。”

“芳菲——”四月只覺嗓子眼湧出一股腥氣,一口鮮紅的血吐了出來。費雨橋扶著身子向下滑的她,“四月你別這樣……”

“嫂子!”婷婷也在身邊,也攙扶住四月,滿臉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