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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期剛過,就傳來了芳菲即將休學嫁人的消息。因為整個暑假我都在奔波,賺下學期的學費,極少回家,是李老師打電話告訴我的。他說他極力反對,但程雪茹卻主張女兒休學嫁人,說是女人做得好不如嫁得好,讀書嘛,嫁了人有的是時間再回校來讀。

沒過兩天,芳菲來找我,問我的意見。她很猶豫,想讀完書再結婚,但費先生似乎很急,想年內完婚。當時是在學校門口的冷飲店裏,我們興致勃勃地分吃一大盤刨冰,我挑出冰裏的櫻桃喂給芳菲,笑著問:“你喜歡他嗎?”

從小,每次吃冰,我都會把櫻桃選出來給她。

芳菲的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意味,笑了笑,“挺喜歡的,他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成熟優雅,而且對我也很周到體貼,老實說我挑不出他什麽毛病,似乎很完美。”芳菲在完美前加了個“似乎”,這微妙的詞語顯示出他對這個男人些許的猶豫,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我跟他總有種說不清的距離感,可能跟相處的時間有關吧,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很少,他很忙,大部分時間都不在上海,十天半個月地回來一趟就不錯了,而我並不太清楚他在忙什麽,他也很少跟我談他工作上的事。”

“這麽說,你並不是很了解他?”

“嗯,可以這麽說。但他很了解我,我喜歡什麽他都知道,每次見面都送禮物,我都叫他別送了,他還送,說這是男人表達心意的一種方式。”

“送禮物就是對你好嗎?”

“當然不是啦,他很照顧我的。即便人不在上海,也會派人照顧我,我要去哪裏,跟他打個電話,他就會安排人接送。我想要個什麽,不出二十四小時就會送到我身邊。而且咱家裏有點什麽事吧,他都會安排得妥妥當當,都不要我說的。有一次家裏的廁所下水道堵死了,他知道後馬上派人來給我們疏通,我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曉得的,總能給我們意外和驚喜……”

我無語了,這樣的男人好像是挑不出毛病。

但這就是愛情嗎?我不敢苟同。可能芳菲也意識到這中間的問題,或者說,她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攥牢這個男人,因為她對這個男人一知半解,可那個男人卻對她了如指掌,連她家裏廁所堵住了都有辦法知道。我不知道芳菲怎麽想,換我,這樣的男人讓我害怕。

“姐,你說我怎麽辦啊?”芳菲愁眉不展,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道:“那你還是先別急著休學,再了解一段時間吧。你們可以先訂婚,等你畢業,你對他的了解更多些的時候再結婚也不遲。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也不會怕多等一年吧,明年你就要畢業了呢。”

芳菲怔了下,像是一下就開了竅,跳起來抱住我,“姐,你好聰明啊!我怎麽就沒想到呢,這絕對是個好主意,我這就去跟他說!”

送芳菲走後,我去圖書館查資料。

可是很難集中精神,心裏那種空落感又襲了上來。這才幾年啊,芳菲都要嫁人了,是她成長得太快,還是我太愚鈍?那個喝湯總喜歡舔勺子,睡覺喜歡亂踢,生氣的時候喜歡撅嘴巴,高興的時候會朗聲大笑,露出兩顆白白的小虎牙的芳菲,她真的要結婚了啊……

三個月後。

我終於見到了芳菲的未婚夫。

費先生最終同意先訂婚,待芳菲完成學業後再舉行正式的婚禮。訂婚宴設在錦江飯店,雖然只是訂婚,排場仍然不小,請了專門的婚慶公司籌備。在訂婚宴之前,費先生按照傳統到李老師家正式提親,聘禮就是一套兩百平米的復式高級公寓。程雪茹走路都要飛了。

我想芳菲能這麽定下來也不錯,看得出來費先生很看重芳菲,這就夠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有隱隱的不安,究竟哪裏不安又說不上來。後來我想,可能是芳菲的年紀太小了,前腳邁出校門後腳就嫁人,而她又好像沒玩夠,總是很貪玩,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她能接受得了循規蹈矩的婚姻生活嗎?

這種擔心在一次姚文夕跟我偶然談起芳菲後尤為加劇,後來我猜想姚文夕可能是有意跟我提的,她知道我一向寵芳菲,怕我接受不了。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早上我起來,剛洗完臉發現姚文夕在洗手間狂吐,她頭天晚上去參加一個師兄的生日會,好像是在酒吧,一夜未歸。我不由皺起眉頭,說女孩子怎麽能在酒吧裏待一晚上,這多不好,酒吧裏什麽人都有,萬一出事了怎麽辦。姚文夕當時沒說什麽,估計沒力氣跟我說話,吐完後洗了把臉就搖搖晃晃地爬上鋪去睡了,一直睡到中午都沒醒。平日我跟姚文夕最要好,有些擔心她,怕她餓壞了胃就打了飯拿到寢室,搖醒她,要她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