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要緊的事便是這了, 明珠父親如今已經成了禦前行走的人,翰林院裏的一應事宜都由他接手過目,只是本事多, 名聲響, 架不住戳在別人的眼眶裏,讓人裝不下他。

明珠神情有幾分淒惶,嚴鶴臣走到她身邊去,擡手去摸明珠的頭發:“好端端的,怎麽跑出來了。”

“我父親的事,都鬧得這麽嚴重了麽?”明珠咬著嘴唇,“若說征西侯的所作所為和我父親無關,只怕大家也都不願意相信, 只是我父親實在犯不上攀附征西侯不是麽?有我嫁給了你,後頭有翡又給皇上做了貴人, 我父親就算再沽名釣譽,也不至於哪邊都想討好。”

明珠說得這話確實沒錯, 只是旁人不知道張季堯的為人,難免有所懷疑,嚴鶴臣知道明珠心裏不安,也好言安撫:“你父親輕易不會有事的, 一來有張貴人在掖庭裏面周旋, 二來還有你我, 如今戰事吃緊,斷然也不是窩裏鬥的時候。這折子還能再壓上兩天, 你稍安勿躁。”

嚴鶴臣的話稍稍讓明珠安了安心,嚴鶴臣拉著她的手往屋裏走,明珠頓著步子不願再往前了“你們這裏頭都不是我該去的地方,女子不得幹政從武帝爺時候就開始了,您這時候叫我進去,豈不是壞了規矩。”

明珠很乖,有的時候乖得都叫人心疼,這個女郎心裏頭鮮少考慮著自己,一邊擔心他,一邊還牽掛著自己的母家,就像是扁擔的兩頭,她細細的身量哪裏撐得住呢。

“裏頭沒有別人,你和我坐一會兒,我看奏疏。”明珠在這裏,都是外男,她不方便見,整個人有些束手束腳的,不像當初在家的時候那般施展得開,再加上他早出晚歸,哪怕兩個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也只有晚上的時候能湊在一起。

明珠沒法子,只好任由嚴鶴臣牽著,走到了廊廡底下,如今已經是秋日了,處處都有了幾分秋意淒涼,嚴鶴臣摸了摸她的手:“冷不冷。”

他的手滾燙,像是火爐一樣包裹著她,明珠莞爾,嘴角彎出一圈月牙般的弧度:“還沒到真正冷的時候呢。”

走到屋子裏,明珠一眼就看見了屋子正中放著的沙盤,上頭插著各色小旗子,有丘陵也有溝壑,她新奇地站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眼睛亮晶晶的:“咱們現在在哪啊?”

她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難得讓她向他提問,嚴鶴臣立刻端正態度,指了一個地方:“咱們在這,離戴萬山的大軍相距五十裏,前軍更近,約麽只有三十裏,看樣子離得不遠,但是城高池深,他們沒有那麽容易攻進來。”

嚴鶴臣找了把圈椅放在自己身邊,摁著明珠的肩膀讓她坐好,兩個人的腿在桌子底下貼在一起,十分親昵的模樣,奏疏就攤開了放在桌子上,明珠拿眼睛一瞟就能看見,嚴鶴臣這是擺明了不願意回避她,明珠也不願意多看。

嚴鶴臣遞給明珠一本《四國志》,明珠翻了兩頁頗有興致:“我原本以為你這裏只有行軍打仗的書,保不齊還有鬼谷子七十二策之類的,怎麽如今也裝了這些四國風物的書。”

還能因為什麽?嚴鶴臣的毛筆蘸上一點墨汁:“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帶你過來,給你留兩本書打發時間的,不然到時候你待得無聊,保不齊就再不想來了,那該怎麽是好。”

明珠難得被他逗得發笑:“你還說呢,何時你也變得油嘴滑舌了。”

他們二人打趣,沒有一板一眼的答對,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兩個人手裏拿著各自的書本,頗有清平盛世小夫妻的模樣,明珠看書的時候是格外專心的,嚴鶴臣翻了兩頁奏疏,偷偷拿眼看她。

明珠的纖纖手指點在自己的朱唇上,修剪整齊的指甲在燈光底下泛著瑩然的粉色,就這般漫不經心的樣子,讓人看著頗為心動,有人常說夫人總是別人的好,可嚴鶴臣不是這麽認為的,天下的女郎千千萬萬,唯獨眼前自己的夫人才是獨一份兒好。

不管是長相還是性情,全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來比明珠更好的人了,他越想越覺得開心,若不是明珠還坐在自己眼前,想起這些,他一定會笑出聲來。

明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擡起眼睛瞧他,看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瞧,嗔了他一眼:“好端端的,瞧我做什麽,可是我臉上黏了飯粒子?”

最一開始,嚴鶴臣想起明珠,只記得她一板一眼地恭謹,舉止行為讓人拿捏不出半點紕漏來,他想起明珠,也只記得她是個姿色尚可的小丫頭。有些人只有處得久了,才知道她心裏頭是什麽樣子,有人是綿裏藏針,是人面獸心,有的就是像明珠這樣溫柔可親,卻也不是好拿捏的。後來嫁給他明珠說起話來也常一口一個您的稱呼,如今偶爾和他調笑兩句,竟也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