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早知道嚴鶴臣模樣生得好, 可今日在這清冷的月光之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往日裏眉目澹泊, 今日竟覺得他眼底裏烽火粲然, 美得不似凡人。

爾雅也嚇了一跳,明珠忙給她一個眼色讓她把門關上。院子裏沒有旁人,明珠壓低了嗓子:“您怎麽來了呢?”一面說,一面引著他往屋裏走。

屋子裏沒點燈,明珠拿了火石去點油蠟,啪的一聲點燃了明晃晃的雙雀長頸宮燈,就感受到一股力量環住了她的腰,嚴鶴臣的下巴輕輕放在了她的肩窩裏, 明珠被他嚇了一跳,手裏的火石險些脫手, 嚴鶴臣把火石隨手放在桌子上,下巴依然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有一整日沒見到你了。”他的聲音靜靜沉沉的, 可明珠好像隱約聽出了些許的委屈似的,明明早上才剛見過,在他嘴裏好像是三秋不見一樣,明珠彎著眼睛笑:“瞧您說的, 這可是後宮, 如今您身份不一般了, 往後宮走動就不能像過去那麽多了,如今若是被人瞧見, 豈不是要參你一本。”

你瞧瞧,嚴鶴臣心裏更郁悶了,明明是見自己的夫人,卻偷偷摸摸像是在做賊似的,他這一整日心裏像是貓抓了一樣,怎麽也不舒服,擔心她在後宮受委屈,又怕那些精奇嬤嬤太過苛刻,讓她這嬌柔的身子擔不住,擔驚受怕地一直到了晚上,感覺凳子上像是有釘子似的根本坐不住。

看著月亮爬上來,他對後宮各處輪值的時間清楚得很,就在這個档口摸了過來,好端端地看著她立在眼前,只覺得身體一陣輕松。早也不覺得這麽牽掛她,可能是在宮裏頭,讓他覺得放心不下吧。

他偏過頭看見桌子上放了一疊雲母熟宣,狼毫上面蘸了墨,墨跡還沒幹,上頭畫了一只瘦梅,零零星星的梅花,殘紅落地。嚴鶴臣打量著瞧了幾眼:“怎麽畫得這麽寥落,如今正是草木豐盈的時節,該畫些花紅柳綠。”明珠坐在他身邊的杌子上看著他,他說話的時候一臉認真,順手拿著筆在熟宣旁邊添了句詩:“疏疏淡淡,問阿誰,堪比天真顏色。”

這字體看著陌生,只覺得和過去寫的不大一樣,嚴鶴臣看出她疑惑,把狼毫筆放回到了筆架上:“小時候,變著筆記給兄長寫過作業。”他微微蹙著眉,想起小時候,那時候不過開蒙不久,她母親還聖眷正濃,他跟著當今聖上一同在太學裏開蒙。

今上是閑不住的性子,平日裏喜歡去圍場狩獵,騎術箭術都不錯,可這些文縐縐的八股文卻讓他覺得頭痛,那時候比他小兩歲的老五,就成了他的幫手,但凡有不想寫的課業,都丟給他,一來二去的,嚴鶴臣也學會了很多筆體,沒有人知道,哪怕今上如今的筆記,他也能寫的以假亂真。

“怎麽能這樣呢!”明珠有些憤憤然的,“那你豈不是要睡得很晚了?”

嚴鶴臣笑笑,可也正是因為這些八股文,他也學到了很多知識,有失有得,他也不覺得自己損失了什麽,反倒是這個小女郎在這裏替他鳴不平。嚴鶴臣又想起那段時光,雖然三皇兄待他不算好,可到底手足情深,回想起來也覺得格外美好。

他收回目光,摸了摸明珠的頭發:“習慣了也就覺得沒什麽了。”明珠緩緩擡起手,把落在她發頂的那只手握住,緩緩拉了下來,嚴鶴臣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放在膝頭,明珠的目光也往下移,看見了他腰間的那個香囊,臉微微紅了一下說:“端午已經過了好些日子,您怎麽還戴著這個呢?”

嚴鶴臣自己掃了一眼,笑了笑:“小明珠,你猜猜這是為什麽?”

這小明珠叫出來,有幾分輕佻似的,嚴鶴臣勾起嘴角:“夫人所贈,喜不自勝,自然要時時刻刻佩戴在身上,睹物思人。”

有時候覺得這個人不解風情透了,張嘴閉嘴都只讓人恨得牙癢,可他若有心壞起來撩撥你,只覺得遊刃有余,三言兩語間就能讓她羞得面紅耳赤。這睹物思人四個字拉長了聲音,繾綣萬千,明珠紅著眼嗔他,這一眼眼波流轉,看得嚴鶴臣微微一動。

他的目光緩緩往下移,落在明珠的薄唇上,這嘴唇上面沒有點口脂,也不知曉該是什麽滋味,許多事都要循序漸進著來,無論如何也急不得,嚴鶴臣自認為自己的耐心不錯,可如今夜色撩人,明珠看上去也格外的可口些,讓他的心裏又有幾分蠢蠢欲動。

明珠茫然不知他此刻的念頭,她垂著眼又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畫上,低垂著眼睫,模樣十足十的溫柔,這時候若是親她一下,應該也不算是輕薄吧,嚴鶴臣心裏頭這麽想著,碰巧明珠擡起頭和他目光對了個正著:“您怎麽了?”

嚴鶴臣還沒說話,就聽見外面響起敲門的聲音,換崗的時間快到了,這時候再親她怕是來不及了,嚴鶴臣心裏懊惱了一下,可也不願意這麽草率的就吻了她,索性拋到一邊:“你先在這住一陣子,你放心,凡是都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