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訴心事(下)

關於鳳凰兒的來歷,趙重熙並非沒有懷疑過。

重活一世,他身邊的人和事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但仔細深究,這些變化的根源其實正是他的未婚妻。

上一世凰兒沒有出世便已夭折,因此才有了青青的冒名頂替,以及之後的一系列變故。

而這一世因為凰兒的平安降生,青青只能做陰溝裏的老鼠,哪怕費盡心機也無法同自己扯上關系。

還有司徒三爺、阮氏、阮大將軍、司徒篌、塗浚,包括左未曦、慕悅兒、苻溱微、荀朗、韓雁聲,甚至是慕容離亭,他們這些人同樣是因為凰兒的存在,走上了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人生路。

可他並沒有懷疑鳳凰兒和他有同樣的際遇。

畢竟一個尚未睜眼便已經夭折的嬰孩,根本不存在上一世之說。

直到那年在曹州,得知了阮氏那比他和司徒曜更加離奇的經歷後,他腦海中開始有了一些新的想法,甚至好幾次都想開口詢問。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鳳凰兒的情意漸漸深入骨髓,對她的來歷反倒不那麽在乎了。

如果時機到了,鳳凰兒也想說,他願意洗耳恭聽。

反之,他會把這些想法徹底忘掉。

而今日,顯然就是那時機到了。

所以他才順著鳳凰兒的意思把心裏最大的疑惑問了出來。

鳳凰兒願意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趙重熙,但卻不喜歡把主動權全都交給他。

她輕笑道:“阿福,你還記得那年我把你踢進河裏的緣由麽?”

趙重熙低頭看著她那秀麗的眉眼:“長孫妃難得粗魯一次,自然是想忘也忘不掉。”

那件事他至今想起來還有些郁悶。

雖然他那一日的話算不上什麽好話,但卻真的是實話。

昭惠太子天縱英才,在已經掌控全局的情況下,居然不想著開創盛世,卻莫名其妙地選擇了那樣一條路。

作為旁觀者,難道連句實話都說不得?

可就是因為說了一句實話,他竟被一個舉止最為斯文的姑娘一腳踢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當時他是有些惱怒的,但礙於小廝的身份只能選擇隱忍。

後來他對凰兒情根深種,每每想起這件事時,心裏不免又有些泛酸。

昭惠太子無疑是優秀的,否則凰兒也不至於有那麽大的反應。

趙重熙知曉貪心不是個好習慣,可世間哪個男子不想得到心上人的欣賞與仰慕呢?

可有了昭惠太子那樣的標杆,他該怎麽做才能取代他成為凰兒最欣賞的人呢?

鳳凰兒似是能嗅到他心中的酸楚一般,坦然道:“阿福,其實我就是昭惠太子的女兒……”

聽到答案的趙重熙,眼中卻升騰起一團迷霧。

昭惠太子的女兒?

他不是司徒三爺,對幾十年前燕國皇室的了解並不多。

昭惠太子的事跡也都是在史書上看到的。

而史書上記載的都是一些重要的事。

至於昭惠太子唯一的女兒,不過就是簡短的一句話而已。

趙重熙努力地回憶,除了想起那位沒有封號的公主只活到十五歲之外,其他情況竟一無所知。

他的眸子漸漸恢復清明。

其實想要知曉那位小公主,也就是凰兒前世的情況,根本不用去看什麽史書。

只需聯想一下昭惠太子的經歷,就能推斷出她的遭遇。

父親被祖父暗算,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兒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是如何生存的?

難怪凰兒會這般敏感,這般聰慧,這般善於算計人心……

他的心一陣刺痛,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身體和胳膊也變得十分僵硬。

鳳凰兒自然能感覺到趙重熙的變化,她用溫軟的小手包裹住他的一只拳頭,溫聲道:“阿福,那些事情早已經過去了。”

趙重熙稍微放松了些,把她往懷裏攏了攏:“凰兒,這些事嶽父和嶽母都知曉麽?”

鳳凰兒道:“只有娘知曉,至於爹爹……我覺得還是不要告訴他了。”

趙重熙深吸了一口氣:“凰兒,那年你去鳳凰台,是為了去尋昭惠太子麽?”

鳳凰兒點點頭:“是,我上一世並不道父王尚在人世,所以聽你說了那些話後,忍不住想要去證實。”

“那……”趙重熙只說了一個字就有些不忍心繼續問下去了。

凰兒用盡一切辦法進入鳳凰台,與其說是想要證實昭惠太子當初的確沒有被寶應帝害死,還不如說是想要去鳳凰台尋昭惠太子。

可……

昭惠太子五十多年前就已經年過三旬,能活到現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鳳凰兒伸手撫平他緊鎖的眉頭,淺淺一笑:“阿福,父王雖然已是耄耋老人,卻尚在人世,那一次我在鳳凰台見到他了。”

趙重熙驚喜不已:“難怪從那之後,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