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相思意(上)

對於喜靜不喜動的鳳凰兒來說,即便被拘在禦書房中讀書,也並沒有覺得日子有多難捱。

趁昌隆帝等人上早朝的時間,她把禦書房的藏書大體瀏覽了一遍,從中挑選了十幾本感興趣的。

未時一到,午歇之後的韓禹坐到鳳凰兒對面,兩人正式開始第一日的教學。

韓禹和司徒曜一樣,讀書的天賦極佳,年少時便已才名遠播。

但他十六歲時便步入官場,又要支撐英國公府的門戶,花在琴棋書畫方面的時間自然遠不如後者。

加之司徒曜又是重活一世的人,書畫方面早已自成一派,整個大宋朝堂中幾乎無人能及。

經他親自教導了三年的鳳凰兒,已經不需要再請別的老師指點。

因此韓禹雖然應承了昌隆帝教鳳凰兒讀書,他的教學內容卻和讀書沒有絲毫關系。

學習處理奏折,是昌隆帝的要求,也是他打算教給鳳凰兒的第一課。

不過,當韓禹把精心挑選出來的奏折放在鳳凰兒面前時,她卻感到有些頭痛。

畢竟,她早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依靠聽人念律法都能打發時光的小姑娘了。

做了將近四年的健全人,她一直習慣依照自己的喜好來生活。

衣食住行自不必提,至於讀什麽書、寫什麽字體、以什麽風景入畫、彈奏什麽樂曲,更是不喜別人過多幹預。

對於將來的生活,她同樣早有自己的規劃。

但這個規劃中,從來都不包括批閱奏折這一項。

她願意做阿福的妻子,願意和他同甘共苦,但不代表她願意替阿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

而且,她可不認為聖上對自己已經絲毫不設防,有些事情絕不能大意。

鳳凰兒偏過頭看了不遠處正在和父親說話的昌隆帝,小聲道:“先生,我想和您打個商量,今後我能不看這些東西麽?”

韓禹被她的模樣逗笑了:“我聽雁聲說過不止一次,司徒六姑娘對政事頗有見地,為何對學習批閱奏折這件事竟是如此這般抵觸?”

鳳凰兒道:“我這人最怕看枯燥乏味的文字,而這些……”

她伸出纖長的手指指了指那一堆奏折:“恰好就是最最枯燥乏味的,我真是一點兒興趣都提不起來。”

韓禹何等敏銳,如何看不出她的用意。

他帶著溫煦的笑容,伸手拿起一本奏折打開,用溫和幹凈的嗓音把奏折的內容講述了一遍。

內容毫無缺損,聽起來卻比那幹巴巴的文字生動一百倍。

“如何?”韓禹合起手中的奏折,擡眼笑道。

還能這樣?!

鳳凰兒聽得目瞪口呆。

她抿了抿嘴唇道:“的確很精彩,可世上除了您,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本事?”

韓相不過是聖上臨時安排給她的老師,怎可能永遠這麽念下去。

韓禹道:“我不過是想告訴六姑娘,世間本無枯燥與樂趣之分。

只要你願意,在什麽地方都能找到樂趣。”

這話說得非常有道理。

鳳凰兒甚至以為,韓相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同這句話有直接的關系。

她依舊輕聲道:“先生,小女受教了。只是……我能過幾日再學這些東西麽?”

韓禹也是過來人,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他溫聲道:“是因為長孫殿下?”

鳳凰兒點點頭:“是,殿下好幾日都沒有消息傳回來了,我有些靜不下心。”

韓禹有些心疼眼前這個小姑娘。

聽雁聲說,她和皇長孫的感情是很好的。

十幾歲的小姑娘,恨不能日日與情郎廝守在一起,如何能忍受這樣的別離。

而且明知情郎此一去說不定還會遇到什麽不可預知的危險,她怎麽可能不擔心?

相比較大部分的姑娘,她能安穩地坐在這裏,甚至還能冷靜地與聖上周旋,實屬不易。

而且,退一萬步說,如果皇長孫真的回不來了,她又有什麽必要繼續學這些無趣的東西?

韓禹嘆道:“既如此,姑娘自己小心些,別讓聖上瞧出端倪。”

鳳凰兒輕聲道謝。

她當然會小心,但也一定會讓聖上瞧出端倪。

書房另一邊,昌隆帝和司徒三爺正立在書案後欣賞一幅字畫。

而這幅字畫正是出自司徒三爺之手。

昌隆帝毫不吝惜地誇贊道:“朕瞧善夫的字像是又精進了。”

這話不是他在亂說。

大約是經歷過重生的緣故,這一世司徒曜的字畫中更多了幾分上一世不存在的通透和大氣。

即便是昌隆帝這樣的半吊子水平都能輕易捕捉到這樣的變化。

司徒三爺正豎著耳朵聽韓禹在同女兒說些什麽,渾然沒有意識到昌隆帝在和他說話。

等他反應過來,昌隆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善夫沒聽見朕方才的話?”

司徒三爺趕緊回道:“微臣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