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說秘辛

夏司憲也是世家子弟,幼時甚至還在司徒家的家學裏念過書,算是與司徒曜做過幾年同窗。

但他那時的樣貌和性情都和如今完全不同。

這一點從司徒三爺那一年在晉州,閑極無聊時偷偷畫的那兩幅小像中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是滿臉橫肉的霸道小胖子,另一個是留有髭須的冷硬中年男人。

司徒三爺能一眼看出夏司憲身上的變化,卻並不知曉這些變化的緣由。

其實原因也不算復雜。

就在成國公府離開燕國後不久,夏府也遭遇了巨大的變故。

幾乎是一夜之間,夏司憲就從一名嬌生慣養蠻橫霸道的小少爺,成為了一名衣食無著的孤苦少年。

如果不是楚王慕容緋慧眼識珠,覺得他是個可造之材,並且將他推薦到當時的刑部尚書門下,他甚至連步入官場都資格都沒有。

三年前去晉州查案,夏司憲和燕國那位大理寺卿林望一樣,一開始並沒有把趙重熙放在眼裏。

十六歲的少年郎,年輕單純待人誠懇,除卻身份之外,和尋常的少年也沒有多少區別。

說是前來晉州查案,其實不過是借著查案的名頭給自己鍍一層金,以便盡早在朝堂中站穩腳跟。

否則宋帝為何會選擇司徒曜那樣的人做他的副手?

然而,直到那一日壽宴對峙,所有的人才算是看清楚了這位宋國皇長孫的真面目。

所以如今的夏司憲一點也不敢小覷趙重熙,對他的態度十分恭敬。

只聽他壓低聲音道:“長孫殿下,您和離亭世子交情匪淺,想來應該知曉下官同楚王府的關系。”

趙重熙挑了挑眉:“夏大人是想告訴我,你如今乃是假意投靠卓太後,實則依舊是站在楚王府一邊的?”

夏司憲道:“殿下玩笑了,下官雖然蒙楚王恩賞提攜,但向來只忠於大燕皇帝。”

趙重熙哪裏有閑心聽他扯這些,冷聲道:“夏大人是什麽樣的人同我沒有分毫關系,既然提起南疆,那便只說南疆之事。”

“是,是,請殿下勿怪。”夏司憲訕訕道:“非是下官喜歡東拉西扯,實在是楚王府同南疆淵源頗深,如若不是下官偶然得知,絕不會知曉此等秘辛。”

“楚王府和南疆淵源頗深?”趙重熙重復了一句,似是有些不相信他的話。

夏司憲道:“楚王府的老太妃,也就是楚王的生母,與南疆的王後乃是嫡親姐妹。”

“竟有此事?”趙重熙目光微閃。

“下官如何敢欺哄殿下,這件事情是楚王府的秘密,就連大燕皇帝和卓太後都不知曉。”

“既是如此重要的秘密,你今日為何要與我說?”

“殿下。”夏司憲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下官不敢自詡忠誠,但對離亭世子的人品深信不疑,他就不會做出那等禽獸都不如的惡事。

雖然下官目前也不知曉世子爺的下落,但南疆此次動亂實在來得太過湊巧,由不得下官不生疑。

下官位卑言輕,身邊也無有得用的人手,因此只能把這個秘密告知殿下,希望您能伸手幫世子爺一把。”

趙重熙微微眯了眯眼睛,伸手扶了他一把:“夏大人不必如此,這件事情牽扯甚廣,咱們還是從長計較。”

夏司憲見他沒有把話說死,心裏不免有些忐忑。

趙重熙卻淡淡一笑:“南疆與宋燕皆是鄰國,一旦發生動亂,兩國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不瞞夏大人,我本來是打算親自去一趟的,無奈京裏有些事務實在脫不開身,只得作罷。

但不管離亭世子是否與此次動亂有關,我都會盡快查出他的下落。”

夏司憲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再次表示了感謝。

離開會同館後,趙重熙又去了成國公府。

鳳凰兒的馬車早已經在三房大門外等候多時。

趙重熙下了馬,將馬韁扔給門房後,他輕輕一躍就上了馬車。

史可奈一抖馬韁,馬車朝巷口緩緩駛去。

鳳凰兒從紅翡手裏接過熱帕子遞給趙重熙:“到底有什麽要緊事,竟這般著急去左姐姐家?”

趙重熙擦了擦手,這才道:“南疆動亂,皇祖父有意讓荀朗和塗浚去一趟。”

鳳凰兒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什麽?聖上要讓荀朗一起去?”

趙重熙道:“我知道你是擔心小曦,其實我也一樣,畢竟她再有幾個月便要生產,身邊又沒有長輩,荀朗實在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京。

而且,此次他們還很有可能和南疆軍隊作戰……”

其余的話他實在是無法說出口。

戰場上刀槍無眼,武功再好的人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萬一荀朗有個好歹,左未曦母子該怎麽辦?

鳳凰兒的嘴唇動了動,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除非荀朗辭官,否則他就只能服從聖上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