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揭老底(下)

關於嶽父大人的德行問題,趙重熙並不打算同皇祖父爭辯。

臣子身上帶點毛病,遠比完美無瑕來得長久。

“是,孫兒知道了。”他簡單應了一聲。

皇帝寢宮占地極為廣闊,單是一座正殿便足有勛貴之家待客正廳的四五倍那麽大。

此時正殿中只有祖孫二人,多少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趙重熙雖然不怵昌隆帝,但就這麽在正殿裏同一國之君安靜地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壓力可想而知。

還是得尋些話來說。

他不禁又想起了呂松陵的案子。

時隔二十多年,很多線索都已經尋不到了,要想把他心裏的那些疑點查清楚,詢問皇祖父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辦法。

可他該怎麽開口才能不引起皇祖父的懷疑呢?

昌隆帝見他欲言又止,輕笑道:“有話就直說,朕又不是司徒六姑娘。”

自從三年前承認了對鳳凰兒的情意,被皇祖父打趣是常有的事。

趙重熙和方才一樣,也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做出了一副探究的模樣:“皇祖父,方才我聽那呂青青提起她的外祖父曾官至軍器監,後來是犯了什麽事?”

昌隆帝擡眼看著他:“你竟然對這件事感興趣?”

趙重熙道:“軍器監品級雖不算高,但所轄事務卻非常重要,一旦出了紕漏,於我大宋軍隊的戰力會造成極大的破壞,甚至影響到戰場形勢。

能做到這樣的位置,想來那呂松陵曾經也是個有能力且值得信任的人。”

昌隆帝冷笑道:“你年紀太小,自是不清楚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

那呂松陵性情十分耿直,完全不似呂青青這般油滑,在燕國為官十幾載,卻只做到正八品的弩署坊令。

就因為那個臭脾氣,他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不得已才投靠到朕的麾下。

那時節我大宋軍隊四處征戰,軍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呂松陵因此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勞。

所以朕登基之後便論功行賞,讓他做了軍器監。”

趙重熙眉頭緊鎖:“他的脾性如此,行事應該極其穩妥,按道理瀆職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在他身上。”

昌隆帝的語氣變得有些陰冷:“似這般脾氣擰巴的人,一旦認定了主子便一輩子都不會回頭。

哪怕他的主子讓他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他也絕不會推辭,甚至不惜以命相抵。”

趙重熙心中愕然。

皇祖父雖然沒有明說呂松陵的主子是誰,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皇祖母!

原來那呂松陵,或許還有更多丟了官職丟了性命的朝廷官員,他們都是皇祖母的人。

有心把所有事情一次問個明白,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心急。

皇祖父和皇祖母之間的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弄清楚的。

無論是燕國那位號稱是皇祖母好姐妹的卓太後,還是精心培養自己的皇祖父,他們的話都不能完全相信。

見他神情微滯,昌隆帝朗聲道:“不想知道呂松陵的主子是誰?”

“這……”

“再想知道朕今日也不會告訴你!人死如燈滅,活著的人就該往前看,總去糾纏那些有什麽用?!”

“孫兒記住了。”

見他這般知進退,昌隆帝點點頭:“鬧了這麽半日,朕都有些餓了,你去吩咐人弄些簡單的吃食,用過之後你那嶽父差不多也該到了。”

趙重熙應了一聲走出了正殿。

※※※※

司徒三爺自認為已經做好了面聖的準備。

背了那麽多年的黑鍋,也是時候該徹底甩掉了。

然而,當宣旨的太監真的出現在他面前,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今日宣旨的太監是個生面孔,自然不能像是對待老熟人吳公公那樣隨意。

阮棉棉悄悄塞給谷雨一個荷包,這才對那太監笑道:“這位公公怎麽稱呼?”

能在禦前伺候的人都是人精,自然知曉輕重。

太監忙躬身道:“在下鐘大年。”

“原來是鐘公公,您先隨家仆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容我家三爺換身衣裳。”

鐘公公哪裏敢托大,忙拱了拱手:“夫人和司徒大人請。”

來到內室,阮棉棉替司徒曜把官服取了出來。

見他神情太過嚴肅,她打趣道:“三爺如今也是時常能面聖的人,今日為何如此緊張?”

司徒曜邊換衣裳邊道:“為夫不緊張,只是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恢復清白,一時間感慨良多。”

阮棉棉把腰帶遞給他:“你說聖上會如何處置那呂青青?”

司徒曜搖搖頭:“咱們這位聖上的心思太過深沉,不好猜。”

阮棉棉噗哧笑道:“那三爺的心思呢?”

司徒曜的手微微一頓:“夫人的意思是……”

“三爺希望那呂青青有什麽樣的結局?”

司徒曜咬牙切齒道:“我當然希望她死得越慘越好,但在死之前必須讓她多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