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審夫記(下)
天氣本就有些炎熱,被阮棉棉這麽步步緊逼,司徒曜的汗水很快就布滿了整個額頭。
他也顧不上講究了,用寬大的袖子把快要流進眼睛裏的汗水擦掉。
見他如此緊張,阮棉棉的心裏越發如明鏡一般。
又散,就代表這個家曾經散過。
明明有情卻說無情,就代表他曾經無情過。
聽不得妻子嘴裏說“死”字,就說明他的妻子曾經死於非命。
還有各種前後矛盾,無非是在利用先知先覺強行改變事情發展的方向。
如果她真是一名這個時代的婦人,未必會注意這些細節。
可她來自那個穿越重生小說泛濫的時代,豈會猜不出這些細節意味著什麽。
死渣男百分百是重生的!
而且她料定,他的重生一定和年初那次受傷有關。
難怪他們兩人相處這幾個月,不管自己給他多少冷臉,他依舊涎皮賴臉地湊上來。
本以為他還算是個顧家疼媳婦的好丈夫,其實不過是在努力彌補上一世對妻子的虧欠罷了!
可見他上一世才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阮棉棉努力控制著情緒,就怕自己忍不住一把將渣男抓起來扔出窗外。
而那邊司徒曜好容易把汗水抹幹凈,這才擡眼看向阮棉棉。
只見她臉色雖然很不好看,但情緒卻還算穩定。
他暗忖,阮氏雖然對自己起了疑心,但死後重生這種事情實在太過離奇。
想來她應該不至於……
兩人對望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阮棉棉嗤笑道:“司徒三爺是想不出借口,還是想不起來了?”
司徒曜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很多人都知曉他記性好,阮氏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的答案只能是想不出借口。
見他還是不說話,阮棉棉的耐心徹底耗盡。
她把腿放下,站起身俯視著對方的發髻。
司徒曜被她看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也站了起來。
阮棉棉個子高,司徒曜也不矮,兩人也就差了半個頭。
這一點身高差,並不影響兩人平視對方的眼睛。
阮棉棉眼中的通徹明亮,幾乎讓司徒曜無從躲避,無所遁形。
她輕聲道:“司徒三爺,我不像你一樣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但我最喜歡看話本、聽故事,尤其是那種情節非常離奇的。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給我講一個同你自己有關的故事麽?”
司徒曜大驚。
他還是小瞧阮氏了。
她不僅懂得如何逼迫自己,而且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可即便如此,這種事情他敢擡在嘴邊四處吵嚷麽?
阮氏只說喜歡聽故事,可沒說喜歡故事裏的人。
萬一她聽完故事翻臉不認人,自己豈不是危險了?
好容易重活一回,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做呢!
見他還是不開口,阮棉棉笑道:“去年我回汾州之前,司徒照時常到我屋裏來。
每次她來,談得最多的都是你這個好三哥。
她真是恨不能把天下最美好的詞句都用在你身上。
這麽做固然有目的,但不可否認的是,以司徒照的脾氣,如果不是你真的對她特別好,她是不會說半句好聽話的。”
“所以呢?”司徒曜終於吱聲了。
“所以,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兄長。
可既然是好兄長,你今日就不該下那麽重的手。
畢竟她今日也沒有真的做出損害我的事情。
可你還是下手了,能告訴我你為何那麽恨她嗎?”
“……”
不管說什麽,阮棉棉總能把話題扯到重生上。
“三爺,其實你是可以信任我的。”
司徒曜終於頂不住了。
他頹然地坐回椅子上,用力揉了揉有些木了的臉頰。
“阮氏,你真的聽說過這麽離奇的事情?”
阮棉棉道:“比這個還要離奇的我也聽說過。
只是都沒有你身上發生的事情吸引我。”
司徒曜長嘆了一口氣:“好吧,我講,我全都告訴你。”
他遂把年初被門閂砸中腦袋,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竟然重新活了一回的事情簡單說了說。
這些事情同阮棉棉猜的八九不離十。
但她更感興趣的是上一世司徒曜究竟做了多少惡事,而“阮氏”母女又有什麽樣的遭遇。
想起這個她真是唏噓不已。
這一世,“阮氏”母女二人其實也慘得很,早已經離開人世半年多了。
她也重新坐了下來,帶著濃濃的傷感道:“司徒三爺,阮氏上一世是被人暗害至死的麽?”
司徒曜紅著眼圈道:“是,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
阮棉棉苦笑了一下。
現下不就是昌隆二十一年的春天麽?
難怪最近幾個月渣男總是有些浮躁和緊張。
可他根本不知道,“阮氏”這一世命更短,昌隆二十年八月就被人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