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論元後(下)

一對夫妻從相敬如賓到形同陌路,自然是有原因的。

但昌隆帝和元後並非普通的夫妻,兩人皆是野心勃勃雄才偉略的人物。

而廣元長公主雖比尋常的貴婦多了幾分剛骨和頭腦,依舊理解不了他們的所思所想,更看不懂他們的所作所為。

她苦笑道:“或許是我太傻了,雖然同兄嫂時有來往,卻始終弄不清楚他們夫妻倆究竟怎麽了。

明明心裏都有對方,做的事情也都是為了大宋,到了最後卻……”

阮棉棉很能理解廣元長公主。

因為對方和她一樣,也是那種沒有什麽“遠大理想”的女人。

人生短短幾十年,能做成幾件有意義的事情,不讓韶光虛度便已經滿足。

就算不甘於在內宅中困一輩子,也絕不會去想,更不會去做那些爭奪江山開創霸業的所謂“大事”。

她溫言勸道:“人所處的高度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樣。

殿下弄不懂聖上與元後疏離的原因,並非您有多笨多傻,只不過是您同他們所追求的東西不同罷了。”

廣元長公主嘆道:“這十幾年來,同樣的問題我問過許多人,唯有你的話讓我聽了之後心裏能敞亮些。

棉棉,你我年紀相差那麽多,沒想到竟這般投緣。”

阮棉棉笑道:“人與人相交,本就和身份年齡沒有太大的關系。

我嫁入司徒家十幾年,雖然同京中貴婦來往不多,但接觸過的也不在少數,卻沒有誰能讓我說這麽多的心裏話。

可見真是應了那句話——白發如新傾蓋如故。”

廣元長公主笑道:“今日是我唐突了,箜兒是你的心頭肉,自是要親自替她挑選如意郎君,如何舍得讓她攪入皇室這個泥潭中。”

阮棉棉道:“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依舊有一事不明,

您說自己看不懂帝後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就是說您並未弄懂他們之間孰對孰錯。

萬一錯的人並非聖上,那您豈不是……”

長公主道:“就算當初錯的人是元後,她也已經走了十幾年,甚至沒能等到見皇長孫一面。

而這十幾年中,皇兄的帝位越來越穩固,大宋也日益強盛。

他的身邊不僅有了新的皇後,還有了賢妃、德妃,以及那闔宮的美人兒。

有些時候我看著那些女人,甚至會忍不住懷疑,元後這個人以及從前那些時光真的都存在過麽?”

“所以殿下想要幫扶皇長孫一把?”

“自從那年太子殿下遭皇兄貶謫,皇長孫也被送走之後,元後一脈在京中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小。

我實在是不忍心……

大宋的江山姓趙不假,但絕不能忘了左家的付出。

換作其他皇子繼承皇位,我怕自己將來沒臉去見元後。”

阮棉棉很不願意承認,但她確實又一次被“古人”打動了。

長公主對昌隆帝和元後的一片心真是可昭日月!

她嘴上說怕自己將來沒臉去見元後,其實是怕昌隆帝將來沒臉去見結發妻子。

可她卻忽略了一個問題。

元後那樣的女人,怎麽可能對兒孫的前途沒有任何安排。

自家老爹不就被繞進去了麽!

要想解決這個麻煩,小鳳凰還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婚約的事情自是不能說漏嘴,阮棉棉只能道:“殿下莫要想太多,聖上這些年雖然變化挺大,但他始終也沒有真的對太子殿下動手。

至於皇長孫……

雖是很小便離開了父母離開了京城,焉知這不是聖上屬意他的緣故?

我沒有親眼見過太子殿下,但想來他的性情是很不得聖上喜歡的。

所以聖上打定主意不讓皇長孫受太子殿下影響太甚,這才強行把他們父子分開。”

長公主道:“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知,只是……身居高位的人都喜歡人奉承,皇兄亦不能免俗。

太子一脈離京太久,我怕有人趁機鉆了空子。”

阮棉棉嘆道:“殿下多慮了。皇長孫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就該讓他自己來爭取。

所謂爛泥糊不上墻。

如果沒有那個本事爭得過,就說明他根本不適合做大宋的皇帝。

婚事也一樣,他要真想做我的女婿,就該自己出面。

如果他有本事打動箜兒,讓箜兒願意嫁給他,我和三爺絕不阻攔。

您也是做母親的人,總不會希望女兒將來嫁給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

長公主陷入了沉思。

阮棉棉的話句句在理。

如果重熙那孩子和太子一樣懦弱無能,自己用盡全力扶持他又能如何?

就算想要拉攏阮家,也不能光靠自己的一張嘴,總要讓阮家人看到他的實力。

她擡眼看著阮棉棉:“還是你會教養女兒。箜兒看似柔弱,卻是個最有主見的,哪裏像悅兒,十一歲了還一點長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