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閃光點(下)
就好比眼前這一架新箜篌。
用舊的技法同樣可以演奏,無非就是體現不出雙排弦的特點罷了。
司徒曜當然不會這麽沒有水準。
既然演奏新箜篌,就一定要用新技法。
而且方才他已經仔細觀察了妻子的手法,現學現賣於他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
簡單試了幾個音,司徒曜便已成竹在胸。
當然,太過復雜的曲子短時間內很難完美發揮,所以他選擇了一支簡單的江南小曲《采蓮》。
然而,即便是簡簡單單的一支小曲,經他的手演繹出來,也是直戳人心。
母女二人頓覺自己已然置身於江南山水間,感受著這個季節不該存在的蓮香。
鳳凰兒神情有些恍惚。
相似的容貌,比肩的才情,父王和渣爹的形象越來越重合在一起,幾乎讓她分不清誰是誰。
阮棉棉則是一口牙齒咬得咯咯響,後背泛起了多年前初入音樂學院時曾經有過的涼意。
不,遠不止涼意那麽簡單,而是寒風直接灌進衣裳裏了!
司徒曜絕對是她兩世為人見過的音樂天賦最高的人,沒有之一。
學過弦樂的人都會揉弦,可速度快慢、揉弦寬窄決定了每個人揉出來的效果完全不一樣。
樂器在發展,演奏技巧也在發展,以司徒曜這個“古人”的經歷,他接觸過的弦樂種類不可能及得上現代人。
最起碼小提琴他就絕對不可能見過。
可他揉弦的手法,居然融合了小提琴揉弦的某些技巧。
還讓不讓人活了!
一曲終了,司徒曜廣袖一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並不知曉妻女“各懷鬼胎”,帶著真誠的笑意對阮棉棉深鞠一躬:“夫人,從前是為夫看輕你了,此箜篌一出,定能艷絕天下。”
阮棉棉嘴角一抽。
艷絕天下?絕個屁!
渣男又開始裝X了!
其實她心裏清楚,渣男這次真不是裝X。
如果豐大師真能把轉調箜篌做出來,讓渣男認真練習幾個月,艷絕天下絕不是吹牛。
可惜他已經步入了官場,再去想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她故意板著臉道:“絕什麽絕,我就是打發時間而已!”
這不是真話。
阮棉棉從小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做一名演奏家。
縱然被老師們說過很多回天賦不夠,又被天才同學刺激了無數次,她始終沒有忘記初心。
所以才有了那麽多年的刻苦努力,即便是退學之後也一直沒有停歇。
甚至於到了後來,做一名演奏家的願望都漸漸淡了,但她對樂器的喜愛,對更高深境界的追求卻有增無減。
縱然做不了這一行最頂尖的人才,她同樣可以做最頂尖的自己。
她說打發時間不過是敷衍司徒曜罷了,並沒有夾雜任何意思。
可聽在司徒曜耳中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兒。
他雖然天賦遠比阮棉棉高,但骨子裏對音樂的追求是一模一樣的。
“打發”這兩個字,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時候。
司徒三爺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亟待討好妻子的“渣男”,眉頭頓時豎了起來。
“阮氏,對待樂音怎麽可以是你這種態度?”
阮棉棉:“……”
鳳凰兒:“……”
渣男瘋了麽?
司徒曜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太重了。
他把阮棉棉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語重心長道:“阮氏,從咱倆新婚那時起我就看出來了,你是真的非常喜愛箜篌。
所以這些年你才願意花費那麽多的心血練習,所以才有了你現在這樣不俗的演奏水平。”
阮棉棉心裏微微一暖。
兩世為人,還真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耐心地勸慰她。
這男人雖然渣了點,但也不是一無是處。
司徒曜哪裏知道自己在阮棉棉心裏稍微加了一點點分數。
他依舊耐心道:“天份這種東西是求不來的。
但老話說得好,勤能補拙,似你這般努力,總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阮棉棉面色有些微黑。
她知道自己天賦不夠好,可渣男要不要說得這麽直接?
這不明擺著在自己面前嘚瑟麽!
就你天賦好,可你不也沒吃上這碗飯麽?
還不是整天在衙門裏伏低做小,試圖爬到更高的位置!
鳳凰兒在一旁抿著嘴直樂。
用棉棉姐的話說,渣爹這就是在作死。
司徒曜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得罪人了,兀自接著道:“天份高的人同樣也需要努力,否則遲早也會敗在別人的刻苦之下。
比如說阿照,她的天份比你高得多,可她自小就是個懶怠的人。
不管是讀書還是彈琴,全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偶爾有了一點點進步便沾沾自喜,以才女自居。
其實她算哪門子的才女?
讀書不求甚解,作出來的詩詞全是花架子,毫無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