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君無戲言

芙蓉看著皇後冷笑的面孔, 沒有說話,心中卻猛地升起一個奇怪念頭,暗道真的是打錯算盤了嗎?娘娘您這不已經對她生出戒心,容不下她了嗎?只不過您不像皇貴妃和舒妃那般急切罷了。

一念及此,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察覺到皇後也在不知不覺陷入坑裏,她第一個感覺就是提醒對方。然而嘴唇動了動,不等說話,腦子裏已經有另一個念頭浮現上來。

勸有什麽用呢?你還不明白娘娘的性情?她從不是膽小溫順之人。萱妃做了皇貴妃,還集萬千寵愛在一身,她忍得了一時也忍不了一世,畢竟這宮裏第一個要害死萱妃的人,就是她。你這會兒規勸,她不但不會認為你是全心為她著想,反而會對你生出戒心,認定了你要與她離心離德。到那時,皇後娘娘不會收手,你卻要糊裏糊塗死了,何必呢?哪怕最終娘娘還是作繭自縛,能多活幾年也好啊。

這樣一想,芙蓉就把先前想要規勸的話盡皆咽下,而皇後正陷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發現身旁心腹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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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妃端坐在椅子上,她的父親跪在簾外,絮絮叨叨說著家裏出了一位貴妃,是多麽的榮耀與幸福,要她一心侍奉聖駕,切勿掛念家中。元妃忍淚聽完,也便哽咽勸她父親,說不要掛念她,要用心國事,為朝廷和皇上分憂……”

深秋蕭瑟,永慶宮的暖閣裏,此時卻是溫暖如春,洛嬪悅嬪等人圍坐在寧溪月身旁,聽她說《紅樓夢》的故事。

今日恰好聽到元妃省親這一節,幾個人只聽得悠然神往,洛嬪便輕聲嘆了口氣,喃喃道:“什麽時候我也能回家看看?我自然不能像元妃這般衣錦榮歸,只是……好想再見父母兄妹們一面。”

寧溪月一愣,心想這態度不對啊,什麽叫衣錦榮歸?這一段主要是批判封建王朝對人性的壓迫和毀滅好嗎?元春做了貴妃,回家後她祖母爹娘都要向她下跪,還要勸她一心服侍皇帝,不要想家。元妃自己都哭了啊,那心裏得多憋屈難受,她把皇宮形容為不得見人的地方,這是多麽壓抑的心情。

表面上當然不能這麽說,寧溪月想了想,便搖頭道:“衣錦榮歸又如何?你聽我往下說。她提前準備了不知道多少天,榮國府更是近一年忙得人仰馬翻,結果好容易娘們兒幾個相聚,還不等說笑個過癮,醜時到了,元妃就要回宮……”

不等說完,就聽外面“啊”的一聲叫,接著一個聲音結結巴巴道:“皇……皇上。啊!奴婢參見皇上。”

寧溪月:……

譚鋒隨後走進來,雖然皇帝陛下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但寧溪月的敏銳直覺讓她堅信:皇帝陛下絕不是剛到的。

“皇上,這些日子憋壞了吧?所以逮著這麽個空兒,您就立刻重操舊業了。”

重操舊業?什麽意思?

洛嬪等人一面站起身行禮,一面將耳朵都豎起來,眼角余光緊緊盯著譚鋒的臉,企圖能從上面發現點蛛絲馬跡。

“胡說什麽?朕不過是在外面聽你們說的熱鬧,生怕進來破壞氣氛,才忍不住站在門口聽了幾句,怎麽就成聽墻角了?”

寧溪月:……

“臣妾可沒說皇上是聽墻角,這是您自己說的。”什麽叫不打自招?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隔壁王二不曾偷?請看此時的皇帝陛下。

萱妃娘娘在心裏偷偷腹誹著,而譚鋒眉頭都沒皺一下,盡顯九五之尊寵辱不驚的高貴風範。

然後他來到寧溪月對面坐下,淡然道:“我剛聽你說什麽省親?怎麽?實在無聊,就自己編故事了?”

“您可別小瞧臣妾,這一次臣妾編的故事,可是連太後都喜歡的緊。目前已經講到第十七回了,今天這是第十八回,恰好洛嬪她們來看我,就給她們一點小福利,偷跑一段。”

“原來如此。”譚鋒看了寧溪月隆起的小腹一眼,眉頭微微一皺:“你到現在還天天去慈寧宮請安?不必這樣勤謹吧?”

“可不是?昨天太後也說不讓她去了,說是讓嫣然每天過來,聽到下文回去再講給太後聽。”

悅嬪在一旁插口,寧溪月便苦著臉道:“這下好,連去慈寧宮的權力都給我剝奪了。難道待產前的幾天,我就只能做一只母豬?兒子啊,你可趕緊給我出來吧,再不出來,你娘我就要憋得長綠毛了。”

“噗”的一聲,眾人都忍不住噴笑,譚鋒也不覺莞爾,探身在寧溪月小腹上輕輕撫摸兩下,他便念叨道:“左右不過這幾日了,你就再忍忍,放心,每日開一會兒窗子,朕絕不會讓你發黴就是。”

洛嬪和悅嬪等人就使了個眼色,然後一起起身道:“臣妾還有事,這就告退了。”

說完魚貫退出,譚鋒就對寧溪月悄悄笑道:“她們倒是有眼色,看見朕來,就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