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當堂激辯(下)

“反正……反正就是她推我下去的,不然難道我還會自己跳下去不成?”

曹貴人無法反駁,卻也絕不願意自己的努力就這樣付諸東流,她可是跳水,跳水了啊,差點兒被淹死。

等等……她不是差點兒被淹死,她是差點兒被這個女人害死,她摁著自己的頭不肯松手,還趁機在自己脖子後撓了兩把。

這裏寧溪月正說著:“我可沒說你是自己跳下去的,但你這樣信誓旦旦就不對。你沒有抓到宛兒的手,怎麽就敢一口咬定是她推你下去呢?也許是別人不小心碰到你……”

不等說完,就見曹貴人猛地擡起頭來,眼神跟要吃了她似得,指著她大叫道:“是你,我想起來了,就是你,對,是你要害死我。指使丫頭推我下水,你還生怕我不死,自己也跳下來害我。”

什麽情況這是?這女人忽然失心瘋了?

寧溪月吃驚地瞪大眼睛,就見曹貴人又轉向譚鋒,哭訴道:“皇上,皇上,您要給臣妾做主。寧貴人恃寵行兇,她真的要害死我……”

譚鋒面色一沉,原本還是看戲的目光猛地就冷冽下來,盯著曹貴人一字一字道:“你知道汙蔑陷害的後果,再說一遍,你確定是寧貴人害你?”

“沒錯,就是她,臣妾敢發誓。”

曹貴人回憶起了寧溪月“行兇”的過程,認為對方肯定是要害死自己,這毋庸置疑,於是也敢發誓了。一邊就披頭散發下了床,跪在譚鋒面前,哭得梨花帶雨聲堵氣噎,別提多可憐淒慘。

嬪妃們卻是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當時的情形,大家都看見了。也不知這曹貴人怎麽忽然得了失心瘋,好好兒的,你咬死是那宮女推你下水不就好了?就算她不死,皇上為了安慰你,總也得罰點什麽。現在忽然來了這一出,別說寧溪月還是皇上寵愛的女人,就算是個普通宮嬪,這種指控明顯也是無稽之談,沒看見皇上那臉色都冷得嚇人嗎?

曹貴人完了。

在場嬪妃們依靠豐富的宮鬥經驗和對譚鋒心思的揣摩,不約而同得出這樣結論。然而卻也有幾個人例外,寧溪月這平時不認真研究宮鬥案例的吃貨,就是其中一個。

此時看見曹貴人在那裏悲切哭嚎,口口聲聲說自己要置她於死地,她只覺一股無名火升騰而起:姐不過就是為了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害人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就把殺人罪名我往我頭上扣。哼!不就是比賣慘嗎?誰不會啊。

一念及此,便也走上前“撲通”一聲跪下,眼圈含淚,顫聲哽咽道:“皇上明鑒,臣妾當時看見曹貴人落水,一時情急救人,就奮不顧身地跳了下去……”

“你胡說,我脖子上還有你撓出來的傷口,你敢說是為了救我?”

曹貴人也明白這是到了你死我活的緊要關頭,一低頭,將頭發撥開,把脖子後面的傷痕展示給譚鋒看。

寧溪月理都沒理她,強自平靜道:“臣妾下去後,曹貴人許是因為太害怕了,抓著臣妾,就好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不住掙紮。臣妾也是養尊處優,哪有什麽力氣?被她一掙,也慌了手腳,想把她的頭抱出來,可身子又失了平衡,想是就在這期間,不小心將曹貴人脖子抓傷了。但臣妾真的是救人心切,這份心意蒼天可表,還有各位娘娘,都可以為臣妾作證。對了,還有那些救人的太監,他們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寧溪月的聲音聽上去已經平靜下來,但就因為這份平靜,所以偶爾流露出的顫抖才更表現出她內心的失望和痛苦。在後宮生存,嬪妃們不是鐵石心腸也差不多了,然而此時聽了她這番話,有幾個人想起自己曾經被陷害汙蔑的過往經歷,竟也忍不住感同身受,心有戚戚。

就連譚鋒都有些動容,伸手扶起寧溪月,嘆息道:“朕怎會不知道你是什麽性子?我相信你是救人心切。”

“是,皇上,寧貴人當時確是奮不顧身,臣妾等都是親眼所見,可以為證。”

皇帝陛下都把調子定下來了,不順杆爬一下,那也不配在後宮做主子。於是皇後率先起身表明態度,接著舒妃玉妃等人也都站起來,表示願意為寧溪月證明。皇貴妃等人心中明明恨得牙根癢癢,可大勢所趨之下,她們也沒辦法,只能起身捏著鼻子為寧溪月作證。

“人人都這樣說,你還有何話說?”

譚鋒轉向曹貴人,聲音冰冷,就見她面色慘白,慌亂道:“不……不是這樣的,她……她胡說,娘娘們都被她蒙蔽了。當時我在水裏,她按著我的頭,不讓我出來,還撓我。皇上,臣妾發誓,這都是真的,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

或許是已經預見到自己接下來的命運,曹貴人的叫聲驀然轉為淒切尖厲。

寧溪月的眼淚“刷”一下就流下來,淒然道:“皇上,臣妾不是不知道,這後宮裏也有一些爭鬥,可臣妾總想著,那不過是大家無聊了,你壞壞我,我弄弄你,如此而已。大家都是陪王伴駕的姐妹,又不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哪裏有什麽不死不休的仇恨呢?所以看到曹貴人落水,臣妾真的是連半點猶豫都沒有,就跳下去救她。因為這是一條人命,臣妾過去和曹貴人有過節,但人命之前,那點過節又算得了什麽?可……可臣妾萬萬沒想到,曹貴人……曹貴人她對我竟會如此痛恨。皇上,難道在這後宮裏,做一個好人就這麽難嗎?臣妾……臣妾真的只是想做個好人而已啊!皇上……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