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擾人清夢

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心中那些怒火頓時無影無蹤,寧溪月冷靜下來,沖譚鋒福了福身,沉聲開口道:“皇上,臣妾才疏學淺,並不知什麽食人花。不過臣妾也有自己喜歡的,但臣妾的品味大概有些獨特,我不愛那些花兒千嬌百媚爭奇鬥艷,只愛那翠綠欲滴生機勃勃的野草。”

“野草?”譚鋒輕輕重復了一遍,眼睛微微一眯,銳利目光直射寧溪月,仿佛能夠直入她的內心。

看什麽看?姑娘我就喜歡野草,不行啊?你那眼珠子就算是X光,也只能看到我心裏那片自由自在的大草原,哼!

寧溪月默默想著,忽聽一個聲音尖銳叫道:“野草?什麽草?是狗尾巴草吧?”

是曹常在。這女人真可謂反應迅速,還不等眾人從震驚中回神,她已經將炮口對準寧溪月開轟了。

“狗尾巴草的確是野草的一種。”

面對曹常在的諷刺,寧溪月竟煞有介事地點頭,一下就將對方後面的話都堵在喉嚨裏。

譚鋒有些憐憫的看了曹常在一眼,暗道你和她比詞鋒?呵呵!那女人的言辭犀利,是連朕都不太能壓服住的,你這個時候不說安分守己坐著,還要跳出來,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果然,就聽寧溪月滔滔不絕道:“但是,狗尾巴草雖是野草,野草卻並不等於就是狗尾巴草。千千萬萬株野草綿延開去,就是碧綠無垠的大草原。我愛野草,愛它們生機勃勃,只要給一點陽光雨露,便可無拘無束的瘋長;愛它們堅韌不拔,哪怕千斤巨石壓頂,從石縫裏,磚縫中,仍可看到它們不屈不撓探出身來;愛它們自由自在團結一心,風雨不能摧毀;愛它們能屈能伸……呃!沒了。”

寧溪月明顯是演得太投入了,等到回過神發現自己把不應該說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為時已晚,只好硬生生停下,讓這段宛如抒情詩般的自述心意失色不少。

嬪妃們顯然也對這個急刹車有些不適,舒妃甚至完全沒反應過來。寧溪月正想提醒她該做遊戲結束陳詞了,就聽一個冷冽的聲音道:“說下去啊,怎麽就叫沒了?”

譚鋒看向寧溪月,明亮若朗星的眸子微眯,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也微微前探:“愛它們能屈能伸,後面是什麽?告訴朕。”

“呃……真……真沒了。”寧溪月怯怯看著少年皇帝,都想哭了,暗道我們近日無仇往日無怨,皇上您要是看我不順眼,一刀殺了就是,不帶這麽軟刀子一下一下捅的,還專門怎麽讓我丟人怎麽招呼。

“不可能沒有,既然你不肯說,那讓朕來替你說吧。”

譚鋒的身子又靠回了椅背上,看上去十分放松閑適的樣子。然而在寧溪月眼中,此時的他已經化身為優美的獵豹,蓄勢待發,即將對自己發出致命一擊。

“愛野草能屈能伸,這點沒錯啊。野草嘛,都是這樣的,馬車碾過時,它們便將身體極盡所能的放低,甚至貼合在地面上,等到馬車駛過,它便重新直起身來。燎原大火過後,看似全部燒死,然而第二年春天,春風一吹,又是沃野千裏,正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朕說的對嗎?”

對,這些說的當然全對,可這種話,不該在這個場合下說,更不該由她這個罪臣之女,當著皇帝的面兒來說,毫不誇張,這樣一番話,就足夠成為她的取死之道。

“皇……皇上……”

寧溪月眼淚是真的下來了,可憐巴巴看著譚鋒,心想你自己知道就行了,為什麽還要當著這麽多人說出來?難道殺我還需要借口,不然能引起後宮不平?我怎麽沒看出嬪妃們是這麽善良的人呢?殺人不過頭點地,皇上,你……你這也太惡劣了。

譚鋒看著寧溪月,沒想到這姿色平平的女人,害怕可憐的樣子竟也頗有幾分楚楚動人之態。聯想到讓她侍寢那天晚上,對方大膽挑逗當面欺君的種種,一向無心無情的皇帝陛下,心中竟泛過幾絲漣漪。

“對就對,不對就不對,哭什麽?難道朕是老虎,能把你吃了不成?”譚鋒白了寧溪月一眼:“就你這軟弱樣子,也好意思自比野草?”

“只是喜歡而已,不是自比。”寧溪月聽見譚鋒的話,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小聲咕噥了一句,為自己正名。不然就依照皇帝這番話,她要承認是自比野草的話,應該比曹常在說的地獄花下場還慘。

隨著譚鋒如刀劍般的話語出口,接著又輕描淡寫將先前鋒利化解,場中凝重氣氛也重新活躍。接下來舒妃又主持了擊鼓傳花等幾個遊戲,或是看寧溪月可憐有意放過,或是怕她再次吸引皇帝注意而故意壓制,總之,都沒有她什麽事兒。

之後大家出了大殿,來到院子裏放煙花。早就在寒風裏等了半日的太監們連忙上前,依次將鞭炮煙火點燃,一時間火光四射銀蛇亂舞,還有碩大的各色花卉狀煙火在半空盛開,端的絢爛無比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