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天子

剛剛入冬,就下了一場大雪,仿佛昭示著京城的這個冬天會寒冷異常,一如新帝登基後所面臨的嚴峻局面。

太陽升起半天高的時候,直通東城門的寬闊大道上,緩緩駛來了一支車隊,由十幾輛馬車組成,車夫們有氣無力地甩著鞭子,無論是人是馬,看著都沒什麽精神,仿佛身體上的生機活力都被寒風凍住了一般。

然而這十幾輛馬車卻是極其華麗的,車身上只有皇家子弟才能使用的六爪金龍標志彰顯著主人的高貴身份。

街道兩邊的路人們紛紛駐足觀望,就有人小聲議論道:“這是慶王府的馬車啊,前些日子就有傳言說這位王爺要去封地就藩,如今果然去了不成?”

立刻便有人反駁道:“胡說,如果真是就藩,那應該是舉家前往,女眷就要十幾輛馬車裝吧?金銀細軟怎麽著還不得裝個二三十車?這麽點馬車去就藩,你當慶王爺是叫花子呢?”

先前說話那人便得意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先帝爺雖說將匈奴趕到了極北之地,為大夏朝開疆拓土,可這場仗打了十年,國庫裏早沒錢了。皇上剛登基,就將大皇子圈禁,你說大皇子之前搜刮的那些金山銀山會去哪裏?慶王和祿王這兩個,當初和皇上同樣爭得厲害,憑什麽大皇子監禁而他們能去封地就藩?還不是因為識時務,獻出家產充公國庫,這才逃過一劫?嘖嘖,說起來真是可憐啊,堂堂皇子,混到這份兒上,連個大富商都比不上。咱們當今這位,也是夠狠,從沒聽說過這樣不顧兄弟之情的,從前那些英明君王,就算背地裏恨不能捅死親兄弟,表面上還要做做樣子呢。”

又有人道:“無毒不丈夫。我倒覺著咱們這位皇上不錯,是個真性情,恩怨分明,不虛偽的。有這樣的明君,百姓們可算是有好日子過了。”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有人冷笑道:“不虛偽真性情就能讓百姓過好日子?前朝那個殺弟占了父親妃嬪的江文帝不是真性情?結果又如何?奸臣當道橫征暴斂,老百姓水深火熱民不聊生,這樣真性情的皇帝你喜歡?”

人群裏議論紛紛爭執不休,就在眾多百姓的圍觀中,華麗馬車隊默默通過城門,很快便在官道上漸行漸遠。

北風呼嘯中,那些宛如小黑點的影子竟透著幾分淒涼。

與此同時,皇宮的禦書房內,年輕俊秀的少年天子正在批閱桌上小山般的一堆奏折。

“為官一任,不能造福百姓,只會把精神用在依附皇子結交黨羽上,如今失敗了,便想一走了之。呵呵!譚恭手底下就是這樣一群屍位素餐的廢物。若他做了皇帝,這些人還要論功行賞呢,到那時,偌大錦繡河山,又會變成什麽樣子?”

譚鋒嗤笑一聲,將手中奏折向案上一扔。身旁太監於得祿忙湊過來,笑呵呵道:“可不是?自古至今也沒有這樣便宜的事,這些人也未免想的太美了。”

譚鋒身子向後倚,一只胳膊支在椅子上撐住腦袋,過了一會兒,他忽地輕聲自語道:“罷了,一群廢物,也不值得朕為他們浪費精神,主動上折子告老,雖然懦弱,也還算識趣兒。一旦滿門抄斬,得殺多少人?幾十頓斷頭飯,也得費好幾兩銀子呢。”

於得祿仿佛忘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立刻豎起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贊美道:“皇上英明仁慈,此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譚鋒微微點頭,受用了於得祿的馬屁,直起身將奏折拿過來,開始提筆批示。

小山般的奏折很快只剩下最後一本。於得祿在桌邊分門別類的整理,知道這其中準了好幾本告老折子,心想著這些官兒當中,有真心害怕清算的,卻也未必沒有試探皇上心意,想要做墻頭草的,不過這回算是完犢子,壓根兒沒有半點機會了。

都說皇上仁厚溫柔,其實他的性子,雜家最了解,對於這些廢物一樣的官員,他可是記著仇呢。

於得祿微微得意地想著,卻見譚鋒手裏拿著最後一本奏折看了半天,不由心中奇怪,暗道這是遇見什麽不好決斷的事兒了?猶豫這麽老半天的。

正想著,就見譚鋒將奏折往桌上一扔,竟從龍椅中站起,然後繞過桌子在地中央踱起步來。

太監總管連忙向奏折上瞅了一眼,那也是一封告老折子,不過看到署名,他就明白主子為什麽會猶豫不決了。

這個寧風起是先帝比較喜歡的一個臣子,論智謀本事為官能力,在現今朝臣中也是名列前茅的。

論理,這應該是皇上最喜歡的能臣幹吏型人物,但壞就壞在這精明了一輩子的老家夥之前不知怎麽眼睛昏花,竟然依附了大皇子,肝腦塗地上躥下跳的那叫一個歡啊,著實為其出了老大的力。

若不是皇上對先帝爺知之甚深,始終奉行韜光養晦的計劃不動搖,而大皇子那邊除了這麽一個神人外,還有若幹除了拍馬逢迎拖後腿外啥好事兒不幹的豬下屬,最後這皇位指不定是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