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鹽商

景春樓是一座位於京師西城的酒樓,由於菜式花樣繁多,又美味可口,所以生意非常紅火。若是不提前預定,樓上的雅座根本沒有空閑的時候。

時近午時,景春樓熱鬧非凡,樓前寬闊的場子上已經停了各種各樣的馬車,並且還有馬車不斷的趕來。

來自順天、保定、真定、河間、永平、大名以及宣府的各府大小鹽商,或被脅迫,或自願來到景春樓,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像雪一樣白,且價格更低的食鹽。

真定府的鹽商趙四海下了馬車,舉目四顧,沒看見幾個相熟之人。正要舉步往酒樓行去,突然聞聽有人喊道:“趙兄!且等下小弟!”

趙四海回頭望去,一輛剛停穩的馬車上下來一人,身穿褐色布袍,頭戴六合一統帽,手拿折扇,滿臉笑容的向他走來。

趙四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老弟!哈哈!”

來人叫李有金,是保定府的鹽商,二人數年前去兩淮鹽場進貨時相識。真定和保定相鄰,但兩人各自在府內分銷,不存在競爭關系,加上言談投機,故而成了朋友。

此次來京師與會,趙四海本想著順路約著李有金一同前來,到了保定才知道,李有金已經提前數日進京了,沒想到自己剛下馬車就碰到了老友。

兩人拱手見禮之後,趙四海看看四周沒人注意,小聲說道:“李老弟,跟哥哥我說實話,此次前來京師,也是錦衣衛找上門後你才來的吧?”

趙四海在真定府行銷食鹽多年,攢下了不小的家產。他也沒多少野心,就打算這樣經營下去,然後傳給子孫後代就行。

前段時日,有兩名京師口音的陌生人找上門來,說是要跟趙四海談生意,趙家仆人趕忙去內宅稟報自家老爺。

趙四海正在花園的涼亭中乘涼,聽到稟報後便讓仆人將來人打發走,自己對現下的生活很滿意,沒心思再去插手別的生意。

誰知道來人不經許可便直接來到了花園中,趙四海惱怒之下便要喊人將兩人打出府裏。

家業比較豐厚的鹽商有不少是從販賣私鹽起家的,不少人手頭都有人命在身,手底下也有幾個亡命之徒。等販賣私鹽賺了第一桶金之後就轉而和官府中人勾搭上,購買鹽引,從官府的鹽場拿貨後再坐地分銷,分銷地當然就是自己帶著人刀頭舔血打下來的地盤。

趙四海的地盤主要是真定府東北,棗強、武強、武邑、深州這幾個州縣。他就是棗強本地人,幼時跟隨二叔習武,長大後便跟著二叔販賣私鹽。

在他十八歲時,二叔在和另一路鹽販子火拼時被人砍了頭去。他也被一杆長槍刺中右肋,跳到河裏才僥幸逃生,養了大半年才把傷養好。

半年中他無數次夢到二叔被砍下首級的一幕。他發誓一定要提二叔報仇,定要將仇人的首級供在二叔的墳前,好讓二叔瞑目。

養好傷後,趙四海經過半年的蹲點盯梢,終於摸清了仇人的生活規律。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他邀集幾名過命的兄弟,翻墻進入仇人宅院,將對方全家老少三十多口人全部屠滅,起獲上萬兩銀子後一把火將仇人宅邸燒成一片廢墟,終於算是了卻一樁心願。

這起驚天大案驚動了官府,但衙門的捕快查探現場後一無所獲,最後只能當成一樁懸案不了了之,棗強知縣也因此事調往他處降職使用。

趙四海再次隱忍年余,等到事情徹底平息之後,用手中的銀子招募了數十個亡命之徒,帶著這幫手下四處火拼,終於打下了現在的地盤,然後花費重金洗白身份,做起了富家翁。

隨著趙四海的喊聲,幾名赤裸著肌肉虬結的上身,手持棍棒的壯漢從前院跑了過來,將兩人圍住,只等主人一聲令下便要把他們打翻在地後丟出趙府。

兩個陌生人毫不驚慌,其中一人呲牙一樂,伸手入懷摸出一塊木牌,沖著幾名壯漢晃了晃道:“不想給你家老爺招禍的就趕緊滾一邊去!”

另一年長一些的則是抱臂而立,默不作聲。

趙四海隔得遠,看不清木牌上刻著的幾個字跡,但他也是見過場面的人,與官府中人沒少打過交道。知道江湖中人沒有亮身份這一說,這木牌顯然是朝廷的人方能配備的。

他趕緊下令幾名壯漢退下,然後態度恭敬的拱手作揖道:“不知兩位貴客是何來路?小的與縣衙的孫捕頭頗為熟絡,要不小的做東,午時請孫捕頭陪兩位貴客在鄙處飲酒,二位要是短了盤纏,小的有孝敬送上!”

拿著腰牌的年輕人聽到孫捕頭之後,鼻子裏嗤了一聲。待趙四海說完,他將腰牌朝著趙四海眼前晃了晃,慢悠悠的開口道:“趙員外可認得字?什麽孫捕頭兒捕頭的,他是何身份敢陪爺喝酒?瞪起眼睛看看!咱是天子親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