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到這堂課下課的時候,顧曉曼的好心情被毀得一幹二凈。

班主任提前五分鐘結束了課程內容。他打開教室的投影儀,放出了本次月考的全班成績,從第一名到第三十九名,只要擡頭就能一覽無余。

全班同學都緊盯著幻燈片,只有夏林希是個例外,她仍然埋頭寫著參考書,對別人的成績表現得漠不關心。

何老師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道:“這次月考,我們班的語文和數學平均分很高,但是生物和化學考得很不理想,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台下鴉雀無聲。

“有人化學不及格,有人化學考滿分,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何老師道,“等到以後考上大學,邁入社會,你們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長度:“到了那個時候,你們會越來越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習。”

“好好學習”四個字,依舊加了重音。

夏林希聽在耳邊,面上沒什麽反應,手下卻付諸實際。

草稿打得飛快,代數式寫了一行又一行,落筆行雲流水,足能一氣呵成。

她全神貫注,目不轉睛,好像一台為做題而生的機器,雙眼是掃描儀,心中有一台打印機,不與外界聯網,不接受聯機信息。

叠代的方程式被漸次消元,標準答案呼之欲出,她的手速慢了一點,就聽到顧曉曼說:“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恒心和毅力,也不至於進不了前十。”

顧曉曼拿起筆,在草稿紙上亂寫亂畫,很有一種發泄的意思。

“什麽時候才能進前十?”顧曉曼說,“我不是不努力,可我的努力沒有回報,我每天淩晨一點睡,早上六點起床,中午休息半個小時,堅持兩個月,沒有一點進步。”

她握著簽字筆,對著自己的筆記本,狠狠用力搗了兩下,劃出一道粗糙的裂痕,好像和筆記本有什麽深仇大恨。

夏林希仍然在做題,並沒有回答她,縱使她對筆記本下此毒手。

顧曉曼早已習慣。自從和夏林希坐同桌以來,顧曉曼就養成了自言自語的習慣。

顧曉曼喋喋不休道:“我的化學不及格,實驗題幾乎全錯,陰陽極的方程式寫反了,找不出共存的溶液離子……你說我到底應不應該學理科?”

夏林希放開了手中的筆,開始整理草稿紙:“我說一聲不應該,你會轉去文科班嗎?”

顧曉曼睜大雙眼,答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叫我怎麽轉班?”

夏林希反問:“既然轉不了班,你還糾結什麽?”

顧曉曼嘆氣出聲:“我不甘心啊,我這麽努力,年級排名卻這麽低。”

“顧曉曼,你別喪氣啊,你們回過頭來,看看我正哥!”坐在後排的張懷武接了一句,“正哥每天也很認真,也很努力,他總是在記筆記,一天換一根筆芯……”

張懷武拍了拍蔣正寒的大腿:“可是,正哥還是穩居全班倒數第一,上課經常被罰站,被點名批評,被豎立成反面典型,正哥心裏這麽苦,他都沒有放棄啊。”

顧曉曼點頭,贊同地看向張懷武。

張懷武報以微笑,隨後用嘆息的眼神看向蔣正寒。

蔣正寒沉默地反省了一會兒,不是很清楚自己錯在哪裏。

蔣正寒覺得,倒數第一麽,考幾次就習慣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被老師罰站,被點名批評,都是同樣的道理,剛開始可能有點不太適應,但是久而久之,習慣了就好了。

這種心態,用什麽詞形容比較好?

蔣正寒思考了一陣,只想到了一個詞——

死豬不怕開水燙。

在這一刹那,班主任何老師好像和他心有靈犀。

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何老師向他投來探尋的目光,隨即拔高了聲調問:“蔣正寒,你死豬不怕開水燙,被罰站還能和同學講話?”

蔣正寒恰如死豬一般地站著,沒有出聲為自己辯解。

正在此時,下課鈴打響了。

何老師拍掉手上的粉筆灰,擡頭看向教室的最後一排:“蔣正寒,張懷武,顧曉曼,夏林希,你們四個來我辦公室一趟。”

說完,他抱起教案走出了教室。

夏林希從原位站起身,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師剛才叫了我的名字?”

“叫了,”蔣正寒道,“我們一起走吧。”

夏林希擡頭,與蔣正寒對視。

她皮膚白嫩,雙眼清澈,下巴輪廓柔和,外貌其實相當漂亮。

蔣正寒雖然已經年滿十八歲,但他沒怎麽和女生講過話,夏林希這樣一聲不吭地盯著他……讓他覺得有點尷尬。

“你臉上有一道墨水印。”夏林希說。

蔣正寒用手抹了一把臉,又問:“擦掉了麽?”

“在這裏,”夏林希指著自己的額頭,“黑色簽字筆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