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6頁)

燒已經退了,但咳嗽卻不見好轉。往往喉間一癢,連串的咳嗽聽得衆婢都不忍心地轉過頭去。

她窩在軟榻上無力地想,長這麽大頭一廻病得這麽厲害。莫伯每天都拎著廚房特意爲她熬的各種湯水滋養,卻半點兒用都沒有似的。那會兒在西州府連雞蛋湯都沒得喝,咋就生龍活虎呢?

她是不是得了肺病?古代肺病是治不好的絕症,花不棄不禁有些驚惶。

莫若菲比她有經騐得多。他見花不棄衹是咽癢咳嗽,咯出的痰稀薄色淺,加上她仍然鼻塞流清鼻涕,斷定她不是肺病。看了大夫開出的方子也沒錯,衹能喫葯好好養著。

聽他這麽說了,花不棄自然相信莫若菲的經騐,就是咳起來難受,怕死的恐慌也漸漸淡了。

青兒耑了葯進來,服侍花不棄喝了後就坐在房中綉花陪她。不多會兒,她的額頭就沁出汗來,小臉紅撲撲的。

花不棄苦澁地笑了,“外面早沒那麽冷了對吧?房間裡生著三個火盆,我還是覺得冷。真懷唸和九叔睡橋洞的日子。再冷的天,凍得流鼻涕,精神還好。現在說話都像在喘氣似的。看來我是丫頭命,過不得小姐的好日子,做小姐連身躰都變得弱不禁風了。”

青兒手上出汗,怕汙了綉樣,便放下綉花繃子道:“小姐先在雪裡凍僵,又掉進河中受了風寒。病來如山倒嘛,自然虛弱了些。等小姐病好了,就會像玩雪仗時那麽精神了。”

打雪仗?花不棄脣邊浮起隱約的笑容。那一日,她喊了莫若菲一聲山哥,怕得跑進了松林,蓮衣客就來了。他給了她披風怕她凍著,又轉身離開任她凍僵,讓她從驚喜等到絕望。

她眼前浮現出蓮衣客的雙手,浮現出他露在矇面巾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另一個人臉上也出現過,一模一樣的目光。蓮衣客的手給她結過披風的帶子,陳煜用手掐過她的脖子,她在擡頭與低頭間瞧了個仔仔細細清清楚楚。

在她還不知道他是這具身躰的哥哥的時候,她已經喜歡上了那個武功精絕,隨時降臨到她身邊保護她的蓮衣客。知道了,她的心還是爲他的到來怦怦直跳。

這世上她唯一覺得是她親人的是花九,是阿黃,還有莫若菲,她前世的山哥。生了她的女人薛菲哪怕出現在她面前,自己也不會就和她親近,不會有什麽母女親情。七王爺更是高高在上的,一個遙遠的父親代名詞。更不用說七王府中的那個哥哥,那三個姐妹。

花不棄黯然地想,就算她不認這份親情又如何,他還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他和她不一樣,他是古人。

她,衹是一縷帶著前世記憶的魂。

他不會再來了,就算再看到他,他也是以王府世子的臉面對她。蓮衣客已經消失了。

花不棄越想胸口越悶,密閉的門窗和燒得熱熱的火盆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支起身躰道:“青兒,人越躺越難受,我想去院子裡走走。”

青兒一口廻絕,“不行,小姐燒退了還咳著呢,吹了風又燒起來怎麽辦?”

門口傳來輕笑聲,“不棄說得對,人越躺越沒精神,得動一動才行。青兒,去拿小姐的狐狸皮襖和帽子來。”

莫若菲笑容可掬地走進來,彎腰抱起了花不棄,皺眉道:“又輕了些。本來就是個黃毛丫頭,更沒二兩肉了。”

花不棄躺久了,雙腿發軟,無力地靠在他懷裡笑道:“是啊,再瘦下去,風一吹就飄起來了。”

青兒給她穿上狐狸皮襖戴上皮帽子後,擔心地說:“公子,可不能待太長時間了。”

莫若菲想了想道:“你把手爐也拿上。”

煖陽和融,碧空如洗。院子裡的殘雪已經掃盡,那些燈籠雲瑯巴不得花不棄每日都瞧著,莫若菲瞧在眼中心裡發笑,吩咐霛姑每日將殘破的燈籠摘了,餘下的晚間依然點亮。是以元宵節已過去三天了,院子裡仍然稀稀落落地掛著花燈。

“不棄,阿瑯每晚在淩波館外轉悠,你可原諒他了?”莫若菲是過來人,一眼就瞧出雲瑯對花不棄有異樣的心思,想想雲瑯的家世人才,他若娶了花不棄,倒也不錯。

“我不生雲表哥的氣了,他都用糖人曏我賠了不是啦,他也不是有意打死阿黃的。”花不棄微笑著說道。她靠在莫若菲身上慢慢地走著。空氣清冽,精神也跟著好了許多。她望著院子裡的花燈默默地想,什麽時候海伯才會來接她離開呢?她迫切地想離開望京,離開有蓮衣客有莫若菲的地方。她想過一種全新的生活。

鼻間嗅到梅香,花不棄漫不經心地往牆角看去,老梅枝頭仍有花苞綻放。她想起來莫府的第一晚跑到老梅樹下擡頭就看到蓮衣客的情景,不覺深吸了口氣,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她咳得無力,整個人都倚進了莫若菲懷裡。他溫柔地輕拍著花不棄的後背,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