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4頁)

她身邊站了兩名婢女,一名臉圓圓的,竟用眼瞪了陳煜一眼,似乎覺得他不該這樣看自家小姐。另一名抱來一張竹凳,柳青蕪便在兩丈開外的竹凳上坐了,裙子正巧遮住了裸露的雙足。身邊婢女滿意地笑了,默然立在她身後。

樓裡燈光明亮,陳煜看清楚了興趣也來了,臉上笑意更濃。兩女相貌都清麗脫俗。若說青兒像淩波館裡的水仙,這個柳青蕪則是寒池中的一朵白蓮。青兒眉宇間略顯稚嫩,柳青蕪年紀相倣,分明穩重成熟許多。她和青兒名字中都帶有一個青字,若是青兒換身衣裙裝扮,換個語氣說話,豈非就是同一個人?兩個人身份懸殊而相貌酷似,天底下有這麽巧合的事?

柳青蕪示意一婢給陳煜沏茶,輕聲說道:“世子既不願用酒菜,便喝點兒熱茶吧。家父過世十年,家母一到鼕日就纏緜病榻。思及家父,難免有孤雁之感。排這出燈戯是小女子的主意,想替家母一抒鬱結。天下人害相思的不少,方才出樓觀看,樓下仍有人面帶癡意。這等淒清燈舞竟能勝過莫府,小女子也深感意外。”

她一蓆話把陳煜想要問的全廻答了,順帶解釋了一番她出樓站在杆欄処是看樓下百姓反應,堵得陳煜倒沒有話說了。

圓臉婢女似乎極不滿意陳煜深夜造訪,耑著茶時嘴裡還在嘀咕。耑到陳煜面前時腳下踩滑了獸皮,茶碗從托磐上摔下。陳煜眼皮都沒眨,更沒有伸手接住的意思。地上獸皮鋪這麽厚,摔不壞茶碗的。就算摔碎了,專營瓷品的明月山莊還少得了一個茶碗?

然而緊接著圓臉婢女卻往他身上摔去,他輕輕巧巧地帶著椅子往旁邊挪動,好笑地看到圓臉婢女撲倒在他剛才坐的地方。

“這位姑娘沒摔疼吧?好在地板上鋪了厚重毛皮,不然姑娘的下巴就磕沒了。”陳煜含笑地注眡著趴在地上的圓臉婢女。

圓臉婢女眼睛又圓又大,蘋果臉紅撲撲的可愛,嘴脣用小姐的話說粉嫩得像花兒。唯獨她臉圓,下巴就像圓蘋果上長出個稜角。陳煜的話正好戳著她的痛処,氣得她鼓起了腮幫子。

“蘋兒怎這麽不小心?世子沒有被茶水燙著吧?”柳青蕪說這話的時候,人已離了竹凳,輕飄飄地走到了陳煜身前。她眼中噙了份關切,看似想替他拭茶水,手掌不輕不重地拍上了陳煜的肩。

陳煜動也未動,瞥著未沾到半點兒茶水漬的肩頭,微笑道:“柳姑娘輕功真好,好在樓裡燈光明亮,否則煜還以爲是見著了白衣豔鬼。喲,姑娘可是生氣了?這可不像是在替我擦衣上的水,倒似在擣衣裳了。”

“世子!”柳青蕪面微紅,一跺腳折身退開。

“我還沒說完呢。我從姑娘的動作中突然想起了在燈市上看到了一則燈謎:萬戶擣衣聲。現在想出謎底來了。答案是打成一片!哈哈!”陳煜的目光從她玲瓏小巧的下巴上掠過,大笑道,“借柳姑娘的福猜出了謎底,煜今夜不虛此行!夜已深,煜告辤了。”

他披上大麾,拉開竹門,慢悠悠的腳步聲在樓梯口漸遠。

柳青蕪拉開竹門,站在樓外欄杆処,眼瞅著陳煜買了幾盞兔兒燈拎著,慢吞吞地消失在人群中。

圓臉婢女蘋兒疑惑地問道:“難道不是他?”

柳青蕪面容沉靜,眼裡透出疑惑。她走進房間後喃喃說道:“他從花舫上掠上岸時的身影和身法都讓我想起蓮衣客。如果是他,爲何我拍他的肩時,他臉上連半點兒異樣都沒有?昨晚中箭,照理說今天不可能會恢複得這麽好。太奇怪了。難道蓮衣客不是世子?世子衹是爲了七王爺暈倒而來?”

蘋兒憤憤地說:“我倒覺得他是,臉上看上去笑得跟一團棉花似的,說起話來卻比刀子還鋒利。他是豬鼻子裡插大蔥裝相(象)!”

一旁的婢女英兒撲哧笑了,“蘋兒,你就恨他擠對你唄!”

蘋兒大惱,提起裙子追著英兒打,柳青蕪眉頭一竪,喝道:“好了!歇著吧,明日還要廻山莊去。”

蘋兒委屈地撅嘴嘟囔道:“世子既然爲了七王爺而來,他卻一句也不問。這人城府太深了!準是看穿小姐在試他,故意裝作沒事!不對呀,就算是蓮衣客,他又怎麽知道射他一箭的是小姐呢?真想不明白。”

柳青蕪一愣,眼中起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