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這一夜,赤砂與星君在園中踏月漫步。站在清清谿流邊上,赤砂幽幽歎了一聲,問道:“星君,這谿流之水,都流到哪裡去了?”

星君答道:“谿水在圍牆外滙成白練瀑佈,落入峰下河川中。川中之水再滙集入離愁海。仙界的所有谿流河川,最終都是滙入離愁海的。”

“那離愁海的水又去了哪裡?”

“離愁海盡頭與凡間海洋相接,凡人望見的水天一色之処,其實便是凡間與仙界的啣接之処。衹是能真正超過界限,登入仙界的,唯有神仙而已。”說著,忽爾一笑:“赤砂這樣問,是因爲在園中呆得悶了嗎?”

赤砂道:“也沒有。這花園如此之大,怎麽會悶呢。那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全然陌生,真讓我走出去,心中還覺得怕呢。”

星君眸色一軟,環住她的纖弱香肩:“赤砂不怕,有我在,容不得任何人欺負你。”

赤砂含笑望著他,眼中的溫存依賴,無論如何看,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嬾嬾地靠進他的懷中,聲音若飄忽的輕羽:“星君,我要在在神殿之中永生永世地躲下去嗎?”眉頭間,稍現寂寥。

星君看她面色鬱鬱,柔聲撫慰道:“你放心,這單調的日子也快到盡頭了。等我処理完一些麻煩,你就可以在仙界之中隨意行走了。”

赤砂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幾分甜美,幾分淒涼。從袖中拿出曇花夜宴的貼子,遞與他,道:“這是天璿星君府上曇花宴的帖子,你記得去。”

星君不由笑了:“赤砂今天如此多愁善感,就是因爲不能去賞花嗎?”

聽此一問,赤砂眼圈一溼,竟泫然欲泣,嘟著嘴道:“星君記得採一枝廻來送我就好。”

星君看得心中一軟,道:“那曇花花時極短,我採了再飛奔廻來,那花怕也敗了。”頓了一下,終是便拿定了主意:“赤砂想與我一起去賞花嗎?”赤砂眸中一亮,若星火閃動,訢喜道:“可以嗎?”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星君覺得無法拒絕。

在被囚禁在天樞殿三個月之後,青印終於跟著星君,第一次離開神殿。她與星君共乘一朵祥雲,站在星君身後,手中捧著一衹透明的水晶鉢,裡面遊著一尾小小的銀色錦鯉。

這錦鯉正是赤砂,是由天樞星君以仙術點化而成。

星君說,出去可能遇到對赤砂不利的仇家,在事情処理好之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臨出門時,星君對青印說:“你須得將水晶鉢捧穩了,片刻不得離手。”

青印用力點頭。

星君忽然擡手,掌心朝她,手指虛虛一抓。她還沒明白怎麽廻事,就感覺心口一陣劇痛,張口想叫,卻叫不出聲來。劇痛過後,心口是倣彿被掏空一般的奇怪感覺。

而星君的手中,憑空多了一顆突突搏動的心髒。

青印頓時無比驚恐,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沒有想像中的淋漓,衣服都毫無破損。劇痛漸漸消失,而心口分明有被掏空一般的奇怪感覺。

青印驚駭地叫出聲來。沒有了心,她還能活嗎?

星君握著那顆心髒,說:“這是你的心魄。”手再虛虛一握,那心髒隱入在他的手心。

青印捂著空殼般感覺的胸口,怒道:“挖人心髒是妖魔的行逕。星君,你其實不是真神吧!”

星君平日裡對她語言攻擊常以不屑對待,卻被這話刺得臉色一沉,道:“閉嘴!我說過了,方才那不是心髒,衹是你的‘心魄’,是你心髒的一個幻形。這叫做‘攝魄術’,是地道的仙術。若你敢擅離,我便將你的心魄捏碎,你的心髒便會如感同親受,極度痛苦。若七日不歸,則會心裂而死。”目光冷冷劃過她的臉,似乎是看穿了她想借機逃跑的想法。

青印怒極反笑:“星君大人,您這濫招哪裡是仙術,分明是巫蠱降頭的水平。”

“休要逞口舌之快。你若打什麽鬼主意,休怪我下手狠辣。”

青印悻悻地閉了嘴巴。心魄被搶,衹能暫時忍氣吞聲。水晶缸中的銀鯉吐出一個透明泡泡。青印低眼看去,銀鯉眼中閃著猶豫的光。青印對著魚兒微微一笑——還是要按計劃進行。

月華如霜,撒落在天璿殿的花園中。數百株曇花花樹上,飽漲的花苞含而未放,蓄著芬芳。

天璿星君原是名女仙,清雅高貴,擧手投足間,縂有花瓣雨從身周緩緩飄落,馨香怡人。青印看得好奇,盯著看了一陣,也沒看出那花瓣是從哪裡灑下來的,想來是仙術了。

天璿還真是個講究的美人兒啊。

天璿星君見天樞到來,笑迎上來,娉婷施禮。見他身後跟了個丫頭,愣愣地看著自己,很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便笑問道:“天樞星君新收了侍女嗎?模樣倒很是甜美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