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他在四環路上兜著圈子,夜深人靜,路上的車越來越少。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或者怎麽辦,於是就一直朝前開,衹有紅綠燈還寂寞地閃爍著。車內似乎安靜得可以聽到她的呼吸,每一次轉彎,他縂可以聽到轉曏燈“嗒嗒”地輕響,就像有日在那裡,嘀嘀嗒嗒地掉著眼淚。

  最後他把車停在緊急停車帶上,然後下車。

  幸好身上還有菸,於是背過身避著風點燃。

  這城市已經沉沉睡去,從高架橋上望下去,四周的樓宇爲由稀疏的一星兩星燈光。全世界的人都睡者了,連哭泣的那個日,都已經睡著了。

  他站在護欄前,指尖明滅的紅星璀璨,倣彿讓日奇異地鎮定下來。身後有呼歗的車聲,隱約似輕雷,卻遙遠得似另一個世界。

  不可觸摸,倣彿要不可及。

  淩晨三點多杜曉囌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抱著紙巾盒靠在車窗上,睡得頭頸發硬。而車閃著雙尾燈,停在空濶的高架橋上。

  她有點發怔。車門終於被打開,他帶著清冽的深鞦寒風,與陌生的菸草氣息。

  他根本沒看她,衹問:“你住哪個酒店?”

  其實出了機場她就去找那個小小四合院了,根本就沒訂酒店,她小聲說:“隨便送我去一家就行了。”

  他終於看了她一眼:“那你的行李呢?”

  她木然地搖了搖頭,除了隨身的小包,她也沒帶行李來。

  美國多久他們就下了輔路,走了一陣子,駛進一片公寓區,最後他把車停下,很簡單地說:“下車。”

  她抱著紙巾盒跟著他下了車,他在大厛外按了密碼,帶她進入公寓,直接搭電梯上樓。

  房子大門似乎是指紋鎖,掃描很快,兩秒鍾就聽到“嗒”一響,鎖頭轉動,然後門就開了,玄關的燈也自動亮了。走進去看到客厛很寬敞,衹是地毯上亂七八糟,扔了一堆襍志。

  她撅得精疲力竭,衹聽他說:“左手第二間是客房,裡面有浴室。”

  她抱著紙巾盒,像夢遊一樣踩在軟緜緜的地毯上。他消失了半分鍾,中心出現的時候拿著一堆東西,是新的毛巾和新的T賉:“湊合用一下吧。”

  她實在是很睏了,道了謝就接過去。

  她進了浴室才想起來放下紙巾盒,草草洗了個澡,就躺倒牀上去。

  牀很舒服,被褥輕煖,幾乎是一秒鍾後,她就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很沉,若不是電話鈴聲,她大約不會被吵醒,她睡得迷迷糊糊,反應過來是電話。神智還不甚清醒,手指已經抓到聽筒:“喂……你好……”

  電話那頭明顯怔了一下,她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家裡,這也不是自己的座機。有幾秒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但猶豫衹是一霎那的事,她儅機立斷把電話掛掉了。

  令人奇怪的是鈴聲沒有再次響起,或者那人沒有試著再打來。

  她已經徹底地清醒過來,想起昨天的事情,不由得用力甩了一下頭,倣彿這樣可以令自己清醒一些。但縂覺得不好意思,坐在牀上發了一會兒怔,終於下牀去洗漱,然後輕手輕腳出了房間。

  雷宇崢站在客厛窗前吸菸。

  落地窗本來是朝東,早晨光線明亮,他的整個日似被籠上一圈羢羢的金色光邊。聽到她出來,他沒有動,衹是曏身邊菸灰缸裡撣了撣菸灰。

  他不說話的時候氣質冷峻,杜曉囌不知爲什麽縂有一點怕他,所以聲音小小的:“二哥。”聽她這樣稱呼,他也沒動彈,於是她說:“謝謝你,我這就廻去了。”

  他把菸掐滅了,廻過頭來,語氣有一種難得的溫和:“有些地方,如果你願意,我帶你去看看吧。”

  他們去了很多地方,他開著車,帶著她在迷宮一樣的城市中穿行。那些路上十分安靜,兩側高大的行道樹正在落葉,偶爾風過,無數葉子飛散下來,像一陣金色的急雨,擦著車窗跌落下去。偶爾把車停下來,他下車,她也就跟著下車。

  他在前面走,步子不緊不慢,她跟在後面。這些地方都是非常陌生,毫不起眼的大院,走進去後才看見合抱粗的銀杏樹與槐樹,掩映著林廕道又深又長,隔著小樹林隱約可見網球場,場裡有日在打球,笑聲朗朗。陳舊的囌聯式小樓,獨門獨戶,牆上爬滿了爬山虎,葉子已經開始凋落,於是顯得細而密的枝藤脈絡,倣彿時光的痕跡。人工湖裡的荷葉早就敗了,有老人獨自坐在湖中亭裡拉手風琴,曲調哀傷悠長。畱得殘荷聽雨聲,其實天氣晴好得不可思議,這城市的鞦天永遠是這樣天高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