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除夕之歌(第4/7頁)



  “你要不要來?”

  “不。我答應了在家等他。”

  “怎及得在現場親眼看著他領獎好呢?”

  “他不想我去。”

  “你不要讓他看見便行。如果他贏了,你立即就可以給他一個意外驚喜。七時正,我和衛安來接你。”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去,如果我在現場,可以與他分享勝利,也可以替他分憂,我還是去了。

  我和迪之、衛安坐在場館內第三十行。爲了不讓林方文看到我,我是在節目開始後才進場的。我在場內搜索林方文的背影,他坐在第六行,與幾個填詞人坐在一起。我們的距離是二十四行。

  最佳歌詞獎沒有落在他手上,而是落在他身旁那位填詞人手上。我沒想到,他在跟那個人握手道賀時,會突然廻頭,而剛好與我四目交投。那一刹他很愕然,隨即廻轉頭,沒有再望我。那二十四行的距離,突然好象拉得很遠很遠,把我們分開。他一定恨我看著他落敗。

  頒獎禮結束,他跟大夥兒離開,沒有理我。

  我覺得後悔,但於事無補。我在宿捨等他。他天亮之後才廻來。

  “對不起,我不該在那裡出現。”我說。

  “我們分手吧。”他低著頭說。

  “爲什麽?就因爲昨晚的事?”我有些激動。

  “不。”他說,“我沒有介意你在那裡出現。這件事不重要。”

  “那是什麽原因?”

  “你需要大量愛情,而我也許無法提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跟你戀愛是一件很喫力的事。”

  “喫力?”

  我無法接受那個理由,我覺得很可笑,如果我們分手的原因是供不應求。

  那一刻,我很想撲在他懷裡,求他收廻他的說話,然而,我做不到,我不可能連最後一點自尊也失去。我突然很恨他。有生以來,我第一次嘗到被拋棄和拒絕的滋味。原來多少往日的溫柔也無法彌補一次的傷害。

  我坐在他的牀上,嚎啕大哭,我想堅強一點,但辦不到。

  “不要這樣。”他安慰我,他有點手足無措。

  “除夕之歌的承諾,不會再實踐了,是嗎?”我問他。

  他默然。

  “我送你廻家。”他說。

  “不用,我自己會走。”我倔強地離開他的房間,也許從此不再廻去。除夕之歌不過是偶然兌現的謊言。

  那天晚上,是迪之和光蕙陪著我。

  “幸而你還沒有跟他上牀,即使分開,也沒有什麽損失。”迪之說。

  “不,我後悔沒有跟他上牀,如果這段情就這樣結束,而我們從未有過那種關系,是一種遺憾。”

  “我也這樣想。”光蕙說,“好象儅年我想和老文康在離別前發生關系一樣。我們都是完美主義者。”

  “如果在他的生命裡,我是一個沒有跟他上過牀的女人,我害怕他不會懷唸我。”我說。

  “男人不一定懷唸跟他上過牀的女人。”迪之說:“難道林正平會懷唸我嗎?你們別那麽天真。”

  “我不了解他。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些什麽。”我說。

  “誰叫你愛上才子,才子都是很難觸摸的呀。”迪之說。“不用這樣悲觀。也許過兩天,他會找你。很少人可以一次分手成功的。”

  有好幾天,我沒有上課,刻意避開他,願望他會牽掛我,但已經五天了,他沒有找我。

  林方文也在廻避我。分手後第十四天的黃昏,我們終於在校園遇上。

  “你好嗎?”他關切地問我。

  我望著他,心頭一酸,淚都湧出來。

  他連忙安慰我:“別這樣。”

  “你是不是愛上別人?”我問他。

  他搖頭。

  “可不可以不分手。”我哀求他。

  他默然不語。

  我行使被拋棄的女孩的權利,使勁地將手上的書本、錢包、所有東西擲到地上。

  他頫身要替我執拾地上的東西。

  “你走!”我叱喝他。

  “你走!”我再說一遍。

  他走了。我蹲下來,收拾地上的東西。我的生命已經失去所有希望。

  那天晚上,我繼續到楊韻樂那兒學小提琴。本來是爲了林方文才學小提琴,如今被拋棄了,應該放棄才對,可是,我捨不得放下他送給我的小提琴,它是我們之間僅餘的一點聯系。如果我們之間是一首歌。它便是餘韻,是最淒怨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