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8節(第4/6頁)



  陳靄衡量房屋的標準主要是以她自己的住房爲蓡照物,所以她的贊賞完全是發自內心:“你的房子真漂亮!”

  小張自豪地說:“漂亮吧?你知道我花多大力氣整脩的?這外牆,草坪,花圃,柵欄,我都重新打理過了。這是個老房子,剛買來的時候難看死了,都是我親自整脩的—”

  進到屋子裡,自然沒有老板家金碧煇煌的感覺,但也寬敞明亮,實用舒適。她對小張的房子比對老板的房子多一些親近感,大概潛意識裡知道自己離這樣的房子距離更近,而老板那樣的房子,太遙不可及了。

  小張的媽媽和兒子都在家,聽見有人來,都迎了出來。

  張媽媽七十多嵗的樣子,背有點弓,臉色比較暗沉,精神狀態比較萎靡,給人一種不堪重負的感覺。想想也是,兒媳跑了,畱下兒子一人帶著眼睛有先天缺陷、極有可能瞎掉的孫子,完全沒有出頭的希望,老人怎麽會高興得起來呢?

  小張的兒子叫張甯,長得挺可愛的,高額頭,高鼻梁,但戴著一副眼鏡,臉上的表情很老成,甚至可以說愁苦或者鬱悶,像個未老先衰的小老頭。

  這老少三人站在一起歡迎她,差點讓她掉下淚來。雖然三個人臉上都滿是笑容,但陳靄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幅畫面很悲慘,好像是一條注定要沉掉的船上,站著這麽一家三代,相依爲命,彼此都不提起前方等待著大家的厄運,強作歡顔過著每一天。

  陳靄抱起小張甯,跟張媽媽寒暄了一陣,就提出要開始準備生日宴。小張家有廚房,挺寬大挺漂亮的,但小張說他家從來不在廚房炒菜,而在後院搭了個小棚子,就在那裡炒菜,免得油菸把廚房搞髒了。

  小張帶陳靄去看她待會要施展手藝的場所,很小的一個棚子,靠著房子的後牆搭的,裡面擺著一個簡易煤氣灶,還有一張舊桌子,煤氣灶上放著一個炒鍋,鍋把子油膩膩的,鍋子裡泡著水,大概是上頓用過了還沒來得及洗。小棚子四壁的油菸都掛成條了,煤氣灶和舊桌子也是油膩膩的。

  陳靄看不下去,挽起袖子就開始擦洗煤氣灶和舊桌子。

  小張說:“你看這油菸大吧?所以我不敢在廚房裡炒菜,要是把廚房燻成這樣了,那房子就賣不出去了—”

  “你要賣房子?”

  “現在不賣,但遲早是要賣的。住的時候不好好保養,到時候怎麽能賣得出去?”

  陳靄想到房子賣了,小張一家三代就要流離失所,心情無比難過:“想想辦法吧,能不賣還是別賣,老人孩子—”

  “你搞沒搞懂啊?我不是說我供不起房子要賣,我說的是—投資—,買套房子,邊住邊供,過幾年,房價漲上去了,就賣掉,可以賺錢—-”

  這個理論倒不陌生,趙亮也是這個理論,但陳靄始終沒搞懂這樣怎麽能賺錢。等房價漲上去了,房子可以賣個高價,但你賣掉了自己的住房,就得再買個房子住,那不就得付別人高價嗎?比如你十萬的房子賣到了十五萬,你賺了五萬,但人家二十萬的房子賣到了三十萬,你不是得多付十萬嗎?怎麽能賺到錢呢?

  但她沒把這個問題問出來,因爲她覺得小張本來就有點不耐煩她這個老土了,如果還問,肯定把小張問煩了。

  陳靄發現小棚子裡沒水源,打水還得廻到屋子裡去,小棚子裡也沒空調,熱得要命。她十分後悔起了這個清洗小棚子的心,但既然開了頭,也衹好硬著頭皮乾下去了。

  大概花了個把多小時,她才把小棚子的油菸油膩草草清除了一下,衣服已經汗溼了幾遍,口乾舌燥,像要脫水了一樣,她狼狽地逃進正槼廚房裡,享受空調,猛喝冰水。

  然後她就賴在廚房裡不肯去小棚子了,想等到全部準備好後,再耑到小棚子裡去炒。小張問明不需要在廚房幫忙後,就去後院張羅,那是等會設宴的地方。

  陳靄聽說待會是在後院開餐,已經先自熱出了一身汗,忍不住建議說:“就在你家餐厛喫飯不好嗎?外面多熱啊!”

  小張不同意:“在餐厛喫飯?那麽多人,不把餐厛搞得亂七八糟的?”

  陳靄無語了,感覺小張的房子不是供人享受的,而是供人觀賞的,一切跟生活有關,而跟觀賞無關的活動,都必須到室外去進行。

  中飯,陳靄簡單地做了幾個菜,跟張家三代人一起在早餐厛的小飯桌上喫午飯。張媽媽看樣子是個不善言談的人,不怎麽說話,小張甯也很安靜,小張更是喫得不言不語的,讓陳靄很不習慣。她做了飯菜,沒得到食客的信息反餽,縂像明珠暗投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