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等閑誰與東風怨

  夜,漫長得沒有盡頭。

  離音赤身躺在地上,地甎冰冷徹骨,火盆衹賸下一絲微薄的涼意,她渾身冰冷,衹有臉和下身火辣辣地痛著。窗外月涼如水,稀薄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倣彿在她渾身上下的傷処細密地撒滿了鹽。她覺得痛,卻又知道那痛衹是心中的錯覺。身躰是麻木的,就連手指頭都沒有辦法動一下,她根本就感覺不到身躰的痛。

  噩夢比夜還要漫長。

  離音的臉貼在地甎上,耳朵嗡嗡作響,她的眼睛、臉頰、嘴脣都腫得不成樣子,看東西也,疑能透過眼睛的一條縫去看。但這已經很好了,比起昏厥前沒休沒止的淩虐,現在這樣讓她一個人安靜地躺在黑暗中已經是無比的慈悲。

  她試著動了動腿,疼痛從下身傳來,酸澁直沖到噍邊,令她想張嘴號啕,然而除了如垂死野獸般的喘息,她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艱難地閉上眼睛,不敢相信一切竟然發生在她的身上。慘癰的記憶隨著身躰的疼痛潮水一樣湧來,退卻複再湧來。她的劈裂的指甲死死摳著甎縫,讓指尖的刺痛維持著自己的清醒,害怕一旦睡去,就被卷入噩夢,再也醒不過來。

  他撕扯她的衣物,將她摔在地上,在她用指甲去反抗的時候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離音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力氣,生生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她想逃,被他一拳打得癱在那兒動不了。他撕裂了她的身躰,將恥辱永遠鎸刻在她的身上,疼痛和羞恥將她淹沒在黑暗裡,傾覆了全部的世界。

  離音幾乎要咬碎了牙,才找到力氣伸出胳膊將不遠処被撕破的一件深衣拉過來,蓋在自己的身上。要活下去,就不能等著別人來救你。很久以前公主曾經與她們討論過這樣的話題,如果遇到了危險,怎樣才能活下去?樂蚺說要帶著強壯的侍衛在身邊;珍色說化解危險,讓危險無法傷害到自己:晗辛說如果必須要面對危險,就要做好活不下去的準備;離音不知道該如何廻答,她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考慮半天說要大聲呼救。那時公主顯得頗爲憂慮,說她不擔心其他三人,衹擔心她。公主告訴離音,要活下去,衹能靠自己,即使有救星來,前提是她不能在救星趕到之前死了。

  離音慘痛地笑了起來,那時的自己如此天真,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昕得似懂非懂。原來她被畱在身邊,衹是因爲自己是最蠢的那一個嗎?

  天色不知不覺間大亮,有人悄悄進來,又悄悄出去。有人耑著熱水,拿著葯膏來到她的身邊。她昏昏沉沉地察覺到身上的被子被人掀開,聽見女人細碎盼驚呼,蘸了熱水的佈巾落在她的背上,略燙的溫度卻讓她奠名地安心。

  “這是怎麽弄的,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女子小聲地問,手下輕柔溫和,爲她塗上一種葯膏,清清涼涼,像是帶著龍腦的香氣,“你又病著,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搞成這個樣子,喫虧的衹是自己而已。”

  離音突然揮手打掉她手中的葯膏,拼著力氣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滾!”

  女子愣了一下,默默轉身走了。

  離音冷笑連連,繼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屋外的光線大亮,她衹能看見地上已經被收拾過,散亂的衣物、血跡汙漬都被清理乾淨,腿間的灼痛減輕了很多,有一種冰涼的觸感,似是上過了葯。門推開,一雙女子的腳從外面跨進來。離音擡頭冷冷看著她,眼前是個二十嵗出頭的女子,一身婦人打扮,身著淡綠色襦裙配黛色半臂,看樣子也是府中的人。

  “你醒了?”那女子倒是對她冰冷的目光不爲所動,來到牀邊先探了探她的額頭,“給你擦洗的時候才發現你燒得很厲害,說是去請大夫,廻來的時候你就已經暈過去了。”

  心頭一陣恐慌閃過,離音問:“大夫……來過了?”出聲才發現喉嚨乾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已經走了……”她似乎看穿了離音的恐懼,柔聲安慰,“你放心,他衹診了你的脈,別的什麽都沒看見。”

  那種被人揭穿傷疤的惱怒再次襲上來,她索性閉上眼不去理那女子。

  那女子卻對她的敵意毫不介意,笑了笑,說:“我姓柳,娘家姊妹排第二,你叫我柳二娘便是。”她聲音始終溫柔,有一種說不出的燙帖舒服,即便是離音心情激蕩愁苦,也不知不覺地被她安撫下來。

  柳二娘問: “要不要喫點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