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切黑呀

陽春三月,風暖日麗,馮氏終於坐穩胎了,她原本常年久坐、久視都是傷身傷神氣血雙虧之像,因此有孕之後就開始喝保胎藥,減少織布的時辰,到現下終於穩當了。

杜宏琛把地契也拿回來了,原本在長興村的十畝地,在這裏就只能買六畝了,三畝種桑樹,兩畝種麻,還有一畝水田只種口糧,馮氏只好自掏腰包,聽說把本錢都拿出了,又加了四畝棉花地。

他倒是有些運氣,這地是同本地一位姓章的富戶所買,那人見杜宏琛為人英俊不凡,名門出身,才能卓絕,只是家道中落,如今年紀輕輕就有秀才功名在身,因此請杜宏琛教授他兒子讀書,一年十兩銀錢包兩季衣裳,見杜宏琛還是猶豫,又表明讓家中長工幫杜家打理幾畝田地,如此杜宏琛才同意。

若薇之前瞥過一眼娘的錢匣子,裏邊一共三十兩,這次來府城,置辦家什看大夫以及這次多添了幾畝花了二十多兩,恐怕銀錢花的所剩無幾了。

還好爹這個時候又進賬了十兩,娘近來幾個月織的布也能拿去賣一筆銀錢了。

於是,杜宏琛套好騾車,一家人先去錦繡坊,馮氏拿著一幅對牌輕門熟路的過去,三個月左右,她織了麻布三十匹,棉布二十匹,絹二十匹,剔除兩稅,把銀錢拿到手才放心。馮氏提議大家去本地最有名的鴻賓樓慶祝一下,杜宏琛還有些扭捏:“娘子,只不過是當個先生,也值當不了什麽。”

“你看你這次為家裏立了多大功啊,章員外昨兒就把收的桑葉送來,清明前後就可以安排四眠蠶了。章員外出人出力,豈不是省了請短工的錢,怎麽不能好好慶祝呢?”馮氏挽著杜宏琛的胳膊,很是贊賞。

鴻賓樓熱鬧的緊,爹和她都怕點菜,娘卻道:“成婚前,我每次只要賣一批布,就必定和家人來一次。相公,你是讀書人,常常要出來交際,這些地方可不能陌生。”

若薇想娘喜歡賺錢,卻也舍得花錢,今年絹一匹值當一兩一錢,娘怎麽著也賺了五兩在手裏,若薇也松了一口氣。鴻賓樓的特色菜是爆炒脆鱔,香煎小黃魚,索性馮氏兩道都點,若薇點了一道桂花糖蓮藕,杜宏琛則點了一道魚羹。

鱔魚的酸辣味兒,讓人口齒生津,食指大動,若薇都吃了一整碗飯。

忽然一道不懷好意的男聲傳來:“明卿兄,你也在此吃飯啊?”

若薇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個二十五六歲,身材微胖的男子,他右手還提著一只鳥籠,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還掃視了馮氏和若薇一眼:“還帶著你娘和你女兒一起出來了。”

把馮氏說成杜宏琛的娘!

“彭七,你胡說什麽,這是內子。”杜宏琛已經動怒了。

彭七這才假意道歉:“哎呀,小弟這廂賠禮了,還真不知道這是尊夫人。你這人風度翩翩,人才出眾,我以為你妻也是……”

馮氏卻低垂著頭,神情有些低落,若薇把小手放在娘的手背上,以示安慰。她知道娘其實是自卑的,她的自卑在於她外貌上,甚至因為常年織布胳膊變粗不說還有點變形,所以她一直用其他方面彌補不足。

可是自己和爹爹能生活的這麽好,都是靠娘。

若薇心想她一定要幫娘!幫娘減肥,她在美的方面可是比別人心得都多。

再看那彭七見杜宏琛動怒,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杜宏琛著急的對馮氏道:“娘子,你別介意,這彭七原本在學裏就和我不睦,他讀書不成,讀到現在連縣試都過不了,後來見我中了秀才,很是嫉妒,他是故意這般說的。”

馮氏雖然有些難過,但還是通情達理:“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釋這麽多。”

若薇看了看爹娘,她很清楚爹非常愛娘,甚至很崇拜娘,因為娘識字伶俐又能幹,待他更是沒話說,所以他對娘很好。而娘呢,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但也有些外貌上的自卑,她得益於自己能夠賺錢供丈夫,也希望丈夫能出人頭地,但又怕丈夫日後見的世面會更多,她現在的這些優勢派不上用場了。

世上多少人能夠共苦,並不能同甘,娘平生最心高氣傲,更不會伏低做小討好別人。

這件事情若薇悄悄告訴馮太太了,馮太太就嘆道:“我們家就你娘是這樣的,我明明足月生的她,但她卻瘦的跟皮老鼠似的,看著就有不足之症,所以我和你外祖父就在她小時候每日熬骨頭湯給她喝,只她小時候也只是生的結實些。後來也是我們害了她,家裏突然欠債,她不得不日以繼夜的織布,晚上餓了還要宵夜或者吃零嘴,成日還坐著不能起身。後來嫁給你爹,她也沒有一日是停過,之前我記得她待嫁那段時候,什麽都不用做,就那幾個月就瘦了快二十斤,好些人說她生的像菩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