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間下了小雨，清晨的時候便格外涼爽。

因著陸家的老爺子喜歡伺弄花草，陸家的後花園裏便種了許多的綠植，有攀墻而上的薔薇，也有名貴極難種植的蘭花，各種花草數不勝數。

一到了三四月份入了春，花朵便全都怒放，十分的漂亮。

這會兒入夏雖然花謝了不少，卻依舊能在大片的綠葉之中窺見幾朵細小白花，墻邊薔薇也正是盛放的時候。

花園裏，除開這些花草外，愛下棋的陸老爺子還叫人運來了整石雕刻而成的棋盤，夏天摸著，清涼如玉。

這會兒是早上，陸老爺子便坐在園子裏賞花下棋，坐在他對面的則是大早上就專門來拜訪的溫芊芊。

少女瘦弱，生的就是一副柔弱無依的模樣，一身白裙，面上稍作妝點卻依舊帶著幾分的病弱和纖細。

面容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眼中透出的神色總是帶著幾分突兀，與周身氣質相違和。

哪怕是作出再知書達理的樣子，也莫名透些陰沉。

棋盤之上，陸老爺子執黑子，黑子先行，如今棋局之上已經密布棋子，黑子成包圍之勢，再有一子就能將白子截斷包圍。

勝敗已定。

片刻的思索過後，溫芊芊便執兩子放於棋盤右下方，投子認負。

恭維道：“這局是我輸了，陸老爺子棋藝精湛，我甘拜下風。”

一局完，陸老爺子對於溫芊芊話裏明顯的恭維之意也只是客套地說了一句：“你這個年紀肯用心去專研圍棋之道，已是不俗。”

面對這句聽著像是誇獎的話，溫芊芊心裏卻沒有多高興。

她知道這陸老爺子油鹽不進，這幾年來不管她怎樣示好巴結，投其所好都依舊是一副萬年不變的表情和態度，半分不讓親近，也不領情。

就算是溫俏已經搬出了大院。

他們一家人在大院裏也依舊不受待見，十年來依舊如一個外來人一樣。

要不是擔心在大院裏住不下去，她又怎麽會在這兒耐著性子去陪一個老爺子下棋。

不過陸老爺子年輕時也算是個風雲人物，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又怎麽會看不透溫芊芊的想法打算。

如今雖說是上了年紀，但威嚴依舊，若真是板起臉來訓斥，溫芊芊自然也是招架不了的。

只是想著出來時候父母的交代，她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句：“若是陸老爺子您喜歡，我以後就常來陪您下棋。”

陸老爺子卻沒打算領這份情，面上不做表情時便顯得威壓過重：“我老爺子年紀大了，就愛個清凈，常來就不必了。”

聞言，溫芊芊的表情也僵在了面上，幾秒之後才又露出個懂事的模樣：“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

陸老爺子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挽留的話。只是摸著胡子，意味深長地說了句：“你既然說喜愛專研棋局，想必也知道這圍棋之道也能看出一個人的心境。若是只是將圍棋當作附庸風雅的玩物，就不必了。”

這話便是一語點破了溫芊芊的心思。

溫芊芊緊攥著的手指泛白用力，只能勉強維持著面上表情不變，還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陸老爺子就已經叫人來送客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前院裏突然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響，緊接著便有人小跑著過來告訴陸老爺子說：“老爺子，陸少爺和溫小姐回來了！”

聽到這話，剛才還板著臉不苟言笑的陸老爺子立馬就露出了笑容：“溫俏那丫頭來了，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回來也不說提前說一聲，好讓我們去接！”

這模樣，簡直和剛才一臉威嚴的時候判若兩人。

不說陸老爺子了，就是陸家上下都熱鬧了起來，就像是過年一樣，倒襯得旁邊的溫芊芊越發尷尬。

從前院到後院也沒幾步路的時間，這邊才剛說完話，那邊就傳來了一聲嬌俏清脆的聲音在說：“陸爺爺，我回來看你啦！”

說著，穿著鵝黃裙子，斜挎小包的溫俏就從小路那頭跑了過來。

她今天也是紮了個半披散著的公主頭，兩邊編發繞了和裙子同色系的鵝黃絲帶，跑動起來的時候便同微卷的長發一起飄動。

像只翩躚的蝴蝶，靈動又嬌俏。

只是遠遠地看著，就叫人驚艷，滿心歡喜。

在她身後，陸霄則是邁著沉穩的步子，一步不落地跟著，看她跑得快了差點要被地面石子絆倒，便又眼疾手快地拉著她的手臂把人給拉了回來。

淡聲道：“早讓你跑慢點了，摔了可別哭。”

溫俏回頭，沖他做了個鬼臉：“你才哭呢！”

當著陸老爺子的面，她的膽子就又大了不少。

陸霄輕挑了挑眉，倒也沒和她計較。

一旁的陸老爺子看到他們鬥嘴的模樣，倒是頗為感慨：“你們兩個啊，還是和當年一樣。老愛待在一塊兒，偏偏待在一塊兒的時候，又沒個安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