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落地窗外高樓林立,一束陽光打進來,盆栽綠植愉快地伸展懶腰,綠葉瑩翠,生機勃勃。

鐘表,指針指到八點二十。

禾央坐在沙發上,托腮,目光看向窗台的綠植,葉片凝著水珠,顫巍巍地落下幾滴,暖黃色的陽光為其鍍上層柔和光暈。

廚房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響。

她微不可查地吐出口氣,悄悄轉移視線,從客廳可以看到廚房,廚房安裝的推拉門,沒關,男人高大挺拔立在流理台前,沒系圍裙,因為聽到禾央要出去吃,外面的早飯無異於小籠包煎餃之類的,沒提前和面,他準備做羊肉粉絲湯,正是入秋的季節,喝了暖身體。

禾央的目光再次落在房門的把手上,又緩緩吐出口氣。她的眉眼都耷拉著,一幅無可奈何的樣子。

手機叮咚一聲響。

禾央先是掃了眼何城,見他正在專心致志地切羊肉,沒聽見,她就把手機塞進口袋裏,往衛生間走。

何城回頭看了她眼。

禾央鎮定自若地進了衛生間,將門反鎖,坐在馬桶蓋上,出了會兒神,這才打開手機。是李可昕發來的消息,問她現在的情況,問她為什麽不給她回消息,是有什麽事情嗎?

禾央在腦海裏組織了一下語句,剛想跟李可昕說明她現在的情況,可緊接著就被否定。

她不得不承認,她的人際關系挺單薄的。大學倒是有幾個好朋友,畢業後奔向東西南北,家裏人早已經斷絕關系,就算沒斷絕關系,也幫不上什麽忙,單位還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待下去,何城看樣子是不想讓她繼續上班的。

唯有好朋友李可昕,如今又處在人生低谷期,她自己都還沒弄明白,要她幫自己,怎麽幫?

禾央是見識過何家的權勢,現實中何城自殺後,整家醫院幾乎都被安排安保人員,一層樓全被何謹言包下來,除了治療何城的醫生誰都不讓進,嚴格說起來,就算是蒼蠅都飛不進去。而且,何謹言不是善茬,當時就能二話不說將她關在醫院,此時何城發瘋,何家就沒有個能管得了他的!

禾央糾結地薅了把頭發,打字:最近工作忙,沒辦法及時回復你的消息,你自己玩,房租租到年底,你盡管住著,何城的事我都知道了,他那時候病發了,現在還挺正常的,準備帶他去醫院治療。

李可昕的消息立馬彈出:你還要和他在一起!神經病瘋起來是會殺人的!

禾央蹙眉,回復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許是她在廁所待的時間太久了,門外傳來腳步聲,何城捏住門把轉了下,沒打開。

語氣急躁:“央央,開門。”

禾央立馬把聊天記錄刪除,把李可昕設置成黑名單,看到光禿禿的聊天界面,她松口氣,仍舊坐在馬桶蓋上,沒聽何城的話給他開門,門外的人聲音越來越急躁。

最後,何城拿了串鑰匙,開門。

何城剛切了羊肉,身上帶著股似有若無的羊膻氣,他穿件純白短袖,露出遍布劃痕青筋微凸的小臂,站在衛生間門口,大半的光被他擋住,他的臉沉在黑暗中,慢步朝著禾央走近,腳步聲落在地面。

像一陣激烈的鼓響徹她的耳膜。

禾央驟然想起何城母親的死因,被何城的父親用刀砍死的,她的視線顫抖地落在他的手上,只有串鑰匙,沒有刀。胸口的窒息感微微減輕。

禾央冷靜下來,仰頭,視線由下而上看他,本是個充滿弱勢的姿勢,她的小臉卻凝著冰。

“我連上廁所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何城走到她身邊,曲起條腿跪在地上,雙手攀在她的膝蓋上,目光委屈得像是只見到主人久不歸家的大型犬,黑色碎發軟趴趴的。

聲音低,聲線發抖:“央央,你別這樣。”

禾央笑了聲:“我怎樣?”

何城垂眸,濃密睫毛顫幾下:“你不喜歡我了。”

禾央:“是你先把我關在家裏的。”

何城反駁:“不是關。”

禾央氣得躲開他的手:“不是關,那為什麽不讓我上班?我現在連門都出不了!”

何城急忙辯解:“你出去了,還會回來嗎?”

禾央難得沉默了會兒。

何城眼底的碎光慢慢地一顆顆黯淡,最後歸於晦暗,他幹咽了口,唇發澀,再擡眼,目光變得強勢又瘋狂。他說:“央央,你知道我做的一切,你要打我要罵我,我都隨你,可你不要想著離開我,一步都不可能。你想要冷靜,這幾天,我會搬到客廳睡,可是,你別想拋開我!是你親口說的,無論我是什麽樣子,你最喜歡我!”

禾央語塞,沒想到他這麽較真。

何城的手很大,完全將禾央的手包裹在掌心,帶著不容抗拒的霸道,那張溫柔蒼白的臉頰因為貼近她溫暖的掌心,慢慢變得緋紅。

他趁著禾央愣神之際,拿走她握在掌心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