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許萬林加班到十二點多才回來, 他一眼就看見了桌子上那束花,撥開看了看,“他們幾個給你送的?”

格子言指了指門外, 看著電視, “匡放買的,他說花店做活動。”

“做活動?”許萬林俯下身仔細地察看了玫瑰花一番, “這個花我在公司看見有人給女朋友買過, 四五十一枝, 也做活動?”

電視機上放映的是幼兒園早教動畫片, 格子言看得認真, 他搖搖頭,“不清楚。”

許萬林從他身後路過,他才說:“廚房裏給你留了蛋糕。”

“這兩天好點沒?醫生怎麽說。”許萬林沒去看廚房的蛋糕, 繞到茶幾邊上給格子言換了杯熱水,“再過兩天上課了, 要是還沒好我就去給你老師請假。”

“還好。”格子言點點頭。

他臉上還是沒什麽血色,不做什麽動作就還好, 一做動作,就算是坐在他旁邊的人都能聽見他的喘氣聲。

醫院給他開了氣霧劑, 呼吸不暢時就噴一噴, 他時時握在手裏, 每次往嘴裏噴的時候, 難聞的藥劑味道變成無法避開的氣霧小顆粒飄在空中,避無可避。

國慶假期最後一天的後半夜,格子言被一種突然而至的反胃感給叫醒, 他睜眼看著並不算清晰的天花板,連續地咳嗽, 脖子和胸口似乎有幾只爪子在撓個不停,他咳掐著脖子趴在床沿,更劇烈的咳嗽,很快,一股腥甜的味道奔騰至口腔。

他掙紮著起了身,喘著粗氣,擡手按開了床頭的小黃燈。

碎發落在他病色的額頭上,他垂落眼皮,看著地板上被濺上去的血色點點。

但哈欠和咳嗽都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半路終止的兩樣東西。

顧不上想別的,格子言繼續咳嗽,他將頭用力地彎下,不嫌臟地將額頭抵在了床墊的側面,喉嚨裏瘙癢難耐,他渾身都用力到輕輕顫抖。

到最後,他直接將食指和中指送進嘴裏去掏。

掏什麽,他也不知道。

他只想結束這種感覺。

痰液混合著大量的血色被格子言從嘴裏帶出來。

他用另一只手去夠手機,距離太遠,沒夠著。

格子言直接放棄了,他從床上爬起來,一邊咳嗽著一邊用濕巾擦拭著地板上的血點。

他換了衣服——國慶這兩天甚至都還沒降溫,即使是穿短袖也不會使人覺得冷。但格子言穿了件厚厚的毛衣。

少年在廚房裏一顆一顆地吃了藥。

吃完藥,他才用手機給匡放發短信,發短信之前的時間是淩晨三點五十五分,他在群裏問大家願不願意現在陪他去棉城,他出所有人的路費和餐飲費。

消息發送成功之後,格子言將手機放到一邊,便兀自回房間,取出一只中等容量的旅行包,往裏邊裝了幾套衣服和洗漱用品,又往書包裏裝上證件之後,直到出門。

這會兒,格子言其實沒對有人會回復他甚至跟著一塊兒去抱有指望,太晚了,也太沖動了。

他最後拔下充電器,留下一張小紙條給許萬林,免得他擔心。

拎著包打開門,格子言被對面靠在墻上的高大黑影給嚇了一跳。

男生已經逼近一米九,身形頎長挺拔,不笑時目光與臉骨鋒芒畢露,走廊聲控燈不亮,周身的氣勢,說是殺手也會有人相信。

匡放背著書包,晃了晃手裏的充電寶和手機,看著眼前愣住的格子言,“沒想到吧?”他勾起嘴角,聲控燈亮了,他笑得跟自己辦了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兒似的。

格子言飛快跳動的心臟持續到匡放開口說話之後才逐漸地慢下來。

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確實沒想到。”

站在電梯門口,匡放接連打了兩個哈欠。

格子言掃了他一眼,看見他襯衫都系得一邊高一邊低,最後直接漏了個顆扣子。

“我記得你睡覺前會把手機靜音?”

進了電梯,匡放往壁上懶懶一靠,“人都是會變的,少見多怪什麽?”

睡前給手機調靜音是匡放從初一開始有的習慣,今天已經是第五年,他個人表示,在睡覺的時候聽見電話鈴聲會一把火把房子都給點了,經常遲到也有這部分原因,他有時候順手會將鬧鐘也給關了,不過匡晟不管他,老師也不好說什麽。

所以格子言才會感到奇怪,他甚至不是挨著挨著發的消息,更不是挨著挨著打的電話,而是隨手在群裏發了一句。

除了匡放,其他人都沒動靜。

兩人在路口的24小時便利店買了點吃的,站在路口吃完,打上車,直奔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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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距離現在時間最近的一班到棉城的機票。”格子言聲音還嘶啞,這幾天在醫院不停輸液,本來已經差不多好了的,但剛剛在房間那麽一通咳嗽,又啞得不行。

機場櫃台的工作人員一時都沒聽清楚他要去哪兒,“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