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加百利用雙臂將懷裏的人緊緊桎梏住,停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些什麽。

完全失去意識的人重量會比平時更大,而秦遊這個一米八的男人更不可能輕到哪裏去。但當對方將全部重量都交付過來時,加百利只感受到了失而復得般的心安。

他內心企圖吞噬一切的陰暗終於再度平復下來,似乎只有在擁有懷中這個人的時候,他胸腔裏的那顆心臟才能保持正常人應有的溫度。

就在這時,從加百利身後的樹林裏悄無聲息地走出幾名身穿黑衣的人,籠統估計大約有七八個,不知在林子裏潛伏了多久。

他們無一不是擅長隱匿的老手,這也是秦遊剛才絲毫沒有察覺的原因之一,而另一方面即是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加百利身上,根本無暇去顧及周圍的環境是否有其他端倪。

“先生,”

其中一人走到隊伍最前列,畢恭畢敬道:

“剛才12號傳來消息,已經把留在N區的海尼爾抓捕起來,現在正關在刑罰室等待您回去處理。”

加百利沉默著,伸出手來捋了捋秦遊後腦處有些翹起的黑發,半晌過後,才沉聲開口道:

“你會心軟麽?”

他的雙眼隱匿在樹林的陰翳裏,使人難以分辨那眼底的情緒:

“據我所知,他是你的親兄弟。”

剛才出聲報告的人向前一步,他的面容在遠處高壓鈉燈的光芒下變得清晰起來,正是秦遊所熟知的醫生——利維的臉孔。

“先生,您知道的。”

利維臉上的表情是冰冷的,沒有絲毫溫度,他以無可挑剔地儀態欠身向加百利鞠躬,這副樣子和秦遊認知裏那個柔和溫馴的醫生簡直大相徑庭:

“自從我宣誓為您效忠的時候,我的靈魂不再屬於我的姓氏,”

“……回去吧。”

對於利維宣告忠誠的語句並沒有讓加百利動容,他一手穿過秦遊的腿彎將人橫抱起來,宣誓主權的態度令所有試圖上前幫忙的部下望而卻步。

一行人走到關卡前,那扇門就像是恭迎主人回家的奴仆一般,乖巧靈敏地自動開啟了。

**

秦遊是被噩夢驚醒的。

但這次的噩夢和之前的截然不同,他沒有看見那陰魂不散的冰冷的手術燈,取代而知的是加百利的身影。

他夢見自己身處於一個狹窄的房間裏,加百利沉著臉步步逼近,他手裏握著冰冷的鐐銬,鎖鏈在地面拖行,發出刺耳的聲響。

夢裏的加百利是熟悉但陌生的。秦遊天生對威脅自己生命的事物十分敏感,他在盡全力掙紮逃脫時候,慌不擇路地拿起手邊的槍,對準那個相處了長達三個月的人扣下了扳機。

夢境顯然缺乏合理性,比如那把槍的可能完全是因為秦遊的心理暗示,但是當他醒來以後冷靜的去回想,卻發現那把手槍異常地眼熟。

那似乎和布萊迪垂死掙紮時所用的槍型號一致。

而夢的結尾是加百利難以置信的眼神,他額頭上血肉模糊的洞口破壞了那副俊美面孔應有的美感,但雙眼卻始終定定地凝視著對自己開槍的人。

一點閃爍的光芒從他的眼角轉瞬即逝,等秦遊心臟狂跳著望過去時,才發現那並非眼神光——那雙祖母綠的眼睛早已瞳孔放大,眼神渙散了。

秦遊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因為夢裏的哪一個環節驚醒的。是對被囚禁的恐懼,還是他親手殺了加百利的事實?亦或者是,被那一滴甚至沒有看清的眼淚觸動?

然而這些答案都並不重要了,他的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身下是比加百利同床共枕長達三個月的雙人床更加寬闊的大床。

加百利用來浸透絲絹的迷藥似乎是□□的替代物,秦遊醒來以後並沒有惡心嘔吐的感覺。但他依然有種宿醉過後頭暈目眩的感覺,一時半會兒恐怕無法回到能夠清醒思考的狀態。

即便如此,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體的不對勁。

他活動了一番蓋在被子下面的的雙腿,卻發現左腳踝有種詭異的墜感,似乎上面墜著什麽不熟於肢體的重量。

秦遊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猛然地掀開被子,發現腳踝上果然銬著一副鐐銬。

現實仿佛和夢境重疊起來。

那堅固的金屬制品內層還附著軟墊,已經被秦遊的體溫焐熱了,所以他醒來的時候才沒有立即察覺到這件東西的存在。

“系統。”

秦遊努力平復呼吸使自己不至於太過煩躁,

“這是什麽情況?”

“很抱歉,我們對任務對象黑化導致的不可控因素無能為力。”

系統的反應很平淡,似乎對這種情形早已司空見慣了。即使如此它也十分人性化地表現出了自己的貼心,唯恐壞脾氣宿主的怒氣值更上一層樓,於是試圖出聲安撫,就像給一只炸毛的貓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