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男人嘴角笑容更濃了一些,似乎這樣就會讓自己顯得更溫和。
但其實不是。
他渾身濕透,肩頭和右臂是大片濃黑血跡,臉上蒼白,唇卻鮮紅,那是血染上去的。
水汽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傷口在臟亂都在他身上,明明該顯得狼狽不堪,可在他身上只有危險和肅殺。
江酌洲看著宴聆青,手沒有放松一毫。在湖底思緒陷入不受控制的瘋狂時,是宴聆青給了他一絲清醒。
從湖底到湖岸,那一段距離仿佛被無限拉長。黑暗冰冷中,江酌洲一面知道有人抓住了他,一面又陷入另一輪仇恨和混亂。
他身上背負得太多了。
謠言、背叛、家人死亡,親人離世,心懷鬼胎的人一次次對他布下殺機,這些都是他身上背負的,他要向人討回來。
這是他的仇恨。
這些仇恨沖擊著他,讓他無法清醒。
因此睜開眼的那一刻,他所想到的唯有報仇,他要讓江應遠受反噬而死。
那只厲鬼殘魂成了視線唯一焦點。
他站起來,殺了它,達成今晚的目的。
他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也不為自己辯解,他向來是這樣的。
但是……不該在宴聆青面前。
宴聆青轉身時,江酌洲有瞬間的慌亂,他想也不想地將人抓住,接連兩句話脫口而出。
宴聆青仰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男人背著光,高大挺拔的身影將他籠罩在下,是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感覺。
但宴聆青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不同,眼睛依舊純澈,小臉依舊認真,見江酌洲不再說話,他一板一眼回答他先後兩個問題。
“我去看看那個,你弟弟,”他扭頭往一個方向看了看,“死在這裏不好。”
“我不怕你,你看上去和平時不太一樣,有點兇,但是我不怕。”他連那只水鬼都不怕。
江酌洲還是盯著他,沒有松手,一人一鬼四目相對,無人在意旁邊站著的吳昭昭。
吳昭昭:“……”
人鬼情未了?
好家夥,從業多年,碰到一次真的了。
他也不覺得尷尬,大麻煩解決了,要不了多久鬼域就會自動消散,他們不趕他,他站這裏看看熱鬧又沒什麽。
宴聆青不懂江酌洲,他要看,他就隨便他看,手臂也沒有一點掙紮的意思。
片刻後,江酌洲輕笑著放了人,“好,那就去看看,死在這裏不好那就換個地方,反正……遲早要死的。”
語氣不緊不慢,聲音如常,卻生生聽得吳昭昭打了個寒顫。
起先看江酌洲和惡鬼打鬥時,癲狂含笑,還以為是被什麽邪祟上了身,現在看來這都是本質。
也是,現在社會上混的哪個不戴幾副面具。
初見江酌洲,他是俊美矜貴還彬彬有禮的貴公子,稍微了解過他行事作風後便知道,這只是他的表層。
在殺機和陰謀中長大的江酌洲絕不缺少心狠,對自己狠,對敵人狠,只要被他盯上,拼著自己命沒了也會將敵人撕碎。
那縷他“發瘋”時便會格外活躍的魂魄,說不定就是他壓抑的天性。
吳昭昭沒什麽根據地亂猜。
目光落到不知是死是活的江應遠身上時,想到這個人害了江家一家,他要是江酌洲,也恨不得當場了結了他。
江酌洲垂下手正要帶著宴聆青一起過去,宴聆青反而沒有急著走了。他手搭在男人小臂上,往上移了移覆蓋在他右臂傷口上,“這裏有厲鬼留下的怨晦氣,對人不好,傷口也會更難愈合,我可以清除掉。”
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江酌洲右臂和肩膀的傷口都被清理幹凈。吳昭昭看得眼熱,他雖然累得半死,傷口沒那麽嚴重,但不代表沒有。
他也想要這種待遇啊。
奈何不熟,他就是個拿錢幹事的,只能回去自己來了。
一人一鬼往江應遠躺著的地方過去了,徒留吳昭昭和那柄桃木劍在原地。
“罪過啊罪過,”他念叨著捧起劍,珍惜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都是厲鬼留下的陰晦氣,需要焚香供奉一段時間了,“天殺的江酌洲,才用你斬殺了厲鬼就將你丟了,勿怪啊勿怪,誰讓人家是金主呢,也是怪我,我怎麽現在才想起來撿呢。”
那邊,江酌洲居高臨下看著臉色青白,猶如一具屍體的江應遠,沒有快慰也沒有任何傷感,他看的仿佛只是地上一塊石頭。
但這感覺在看到宴聆青的動作時瞬間煙消雲散。
宴聆青蹲在旁邊,一根手指在江應遠鼻尖探了探,又伸手在他心口摸了摸,這還沒完,他還想趴下去用耳朵聽聽胸口到底有沒有心跳。
腦袋還沒挨下去,一只手伸過來將他抵住。
“你還需要這樣?”江酌洲垂眸望著,少年臉小,側趴下去的時候,大半張臉都被他捧在手心,此時一雙眼睛正不解地向上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