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就這樣決定

面對元宏的無奈,蕭君澤略微挑眉,似笑非笑地道:“怎麽了,我難道不是既讓你家太子盡孝,又讓你知道他的誠心,在這樣用心之余,還指點他國事,你不感謝我就罷了,還要怪我讓你不安心?”

元宏長籲了一口氣:“北方六鎮,以安撫為上,你那計劃固然有幾分道理,但無理而攻朝貢之國,豈不讓四方禮藩,紛紛離心?那高句麗遙遠又貧瘠,即便取下,也遲早離心,不過是用來讓功勞薄多幾個名字罷了。”

蕭君澤搖頭:“陛下啊,我的看法正好相反,高句麗若不早早拿下,必然是將來中原的心腹大患。”

元宏皺眉道:“這,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

蕭君澤伸手,隨意將桌上的香爐打翻,散落的香灰桌上鋪出厚厚的一層灰燼,他用手指輕松地在灰燼上劃出遼東和東北朝鮮半島的輪廓——和後世的等比例教課書當然是不能比的,但有了個大略形態就夠了,這年頭,誰還能挑出他的錯誤來不成?

“你看,這是遼河,這是高句麗,”蕭君澤指著的圖上的位置,“如今,高句麗已經占據遼東,整片遼澤只要開發得當,便能是如幽冀淮河一帶的農耕之地,東北之地,既可漁獵,又可放牧,一但遼河開墾而出,他們便能成為更少的土地,獲得更密集的人丁,更有燕山、大海為屏障,你是皇帝,會不懂這意味著什麽嗎?”

元宏微微俯身,看著那起伏不定的山巒,眉頭微蹙,深思數息後,搖頭道:“開墾一地,豈是如此容易之事,高句麗雖有些危險,卻也不一定能在短時間裏化為外患。”

蕭君澤笑道:“是麽?這王朝天命興衰,不就是最有趣的事情麽,當年代國崛起之時,又有誰能知道,如日中天的大燕國,會在十數年裏敗北?”

元宏不為所動:“北燕之敗,乃是人禍,而非天命,你這話說得太重了。”

蕭君澤於是又和他辯駁了幾句,卻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敏銳,他判斷了高句麗短時間內沒有危險,能從自身實力出發,同時也是覺得元恪沒有這實力——不像打南國,朝廷上下輕車熟路、後勤、征丁、將領都已經形成一套老規矩,打高句麗則不然,統合草原諸部攻打高句麗,需要足夠的威望。

他甚至主動給一邊聽得雲裏霧裏元恪發號解釋:“你年少繼位,威望不足,鎮不住草原諸部、六鎮軍戶,你繼位後,也莫要輕易攻打高句麗、南朝,當繼續推行漢化,經營國勢,靜待時機。”

元恪聽得十分認真,語氣誠懇,表示父親的教導,孩兒必敢改忘,回頭就抄到紙上,掛在床頭,日日省身。

元宏聽得很是欣慰。

蕭君澤在一邊看得想笑。

元宏要是不這樣說,元恪可能還要考慮一二,但元宏一旦把這事和元恪的“能力”掛勾,說元恪沒這能力,那可對不起了,等元宏一死,元恪必然天天惦記這事來證明自己——沒有一個有實權的皇帝能忍受這種評價。

講完之後,他有些疲憊了,讓元恪離開。

蕭君澤沒有出去,而是看著元恪離開後,才悠悠道:“你是真沒發現,這孩子不是個聽話懂事的麽?”

元宏有些不悅地道:“什麽孩子,你比他年紀還小!”

蕭君澤看著他,沒有說話。

“恪兒只是還有些年少氣盛,”元宏嘴硬地回應,然後又憤怒道,“朕本是想留你在朝廷為他輔佐,你卻讓朕傷心失望,如今又想引他入歧途,真當朕不敢動你麽?”

蕭君澤道:“別裝了,我說了,我在等你做決定,也在等你們做決定。”

這決定是什麽,元宏非常清楚。

如果元宏真的想為了朝廷,對他生了滅殺在洛陽的心思,他和北魏的情份便就此宣告破碎,再無轉圜,如果他將蕭君澤殺死,自然萬事皆休。若是蕭君澤逃出生天,那麽,他當初是怎麽對待南國蕭鸞和他那子嗣的,也會同樣適用在元恪和整個北朝的身上。

相反,如果元宏不對他起殺心,那麽,看在元勰和馮誕的面上,蕭君澤收斂一點,但能有多少,全憑他心意。

元宏沉默了數息,終於緩緩開口:“朕身為帝王,豈可將國勢興衰寄望於你一念之間?”

蕭君澤不以為意:“你這話說得,把國家交給你兒子,難道就不是交給他一念之間了,還是你覺得,他的一念之間,比我一念之間更穩定?”

元宏氣道:“胡攪蠻纏!你是南國之主,難道還能比朕拓拔家的子嗣更能一心為國?”

蕭君澤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可真說不準,回頭想想,北朝開國近百年,又有哪位太子,能像元恪這樣輕易繼位,知道江山不易,知道人間疾苦?”

元宏疲憊道:“好了,君澤,你找到答案了,朕不想動你,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