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物盡其用

平城權貴南遷,沿途驛站、州府、世家們自然不敢怠慢,一路上盡可能提供所需物資,解決一切困難,所以,在八月時,大多數的勛貴們,都已經到達洛陽。

馮誕中途收到一封信後,就下了蕭君澤的馬車,不知幹什麽事去了。

沒有了旅遊搭子,蕭君澤還有點不習慣,但問題不大,他看自己已經到了蒲京,過黃河不遠就是洛陽,也懶得和車隊裏的權貴勾心鬥角,幹脆把馬車送給了二皇子,自己帶著兩位隨從策馬離開了隊伍,準備提前演練一下長途奔襲。

中途有人想要追擊他們,但皇帝先前送給他們的幾匹名駒十分給力,輕松將那群追擊者甩得沒影了。

於是只用兩日不到,便抵達了洛陽。

這還是因為青蚨騎術不精,拖了後腿。

青蚨對此十分懊惱,覺得自己最近只去鉆研了廚藝,沒有去多練練騎術,真心失策。

但許琛在一邊安慰他,只要跟在公子身邊,機會有的是,不必心急。

就這樣,蕭君澤帶著隨從,還有幾匹絕世名馬,抵達了洛陽。

……

才進洛陽不久,還沒來得及找地方落腳,他就被收到消息馮誕派人前來,請進了剛剛落成的洛陽皇宮。

遷都洛陽才一年的時間,整個皇宮都充斥著趕鴨子上架的局促——遠的不說,這皇宮裏的花花草草都焉不拉嘰的,一看就是從其它處拉來,剛剛埋進去不久,還在水土不服中。

更不必說那些刷漆的墻瓦,大漆的味道尚未散去,越靠近越是提神醒腦。

倒是皇帝的寢殿因為是第一個修,倒顯得富麗堂皇,消去了不少燥氣。

蕭君澤看著宮中的擺件,有一張山川圖做為屏風,沉香木幾散發著安神的幽香,長長的紗帳從梁上落下,窗明幾凈,陽光從許多彩色碎玻璃做的棱窗前透過……

“我在平城燒的垃圾怎麽到了這裏?”蕭君澤低聲問馮誕,“我不是找地方埋了嗎?”

他弄了點純堿,用鐵片壓了一些玻璃,然後挑選合適的給魏知善補回了一個更好的顯微鏡,剩下的廢料為了不惹出什麽麻煩,就隨便找個地方埋了。

“搬遷時被人挖出來了,”馮誕低聲道,“被我妹妹快馬送來,獻給了陛下。”

蕭君澤聽出對方話沒說的意思,就是說這玩意讓他妹妹當成把柄,給皇帝上表達“哥哥把好東西都留給自己用,一點都不關心陛下,妹妹就不一樣,妹妹什麽好東西都緊著陛下……”的意思。

“真是麻煩。”蕭君澤抱怨了一聲,走到正在窗前把玩著一團羊毛線的皇帝面前,“樣品既然到你手裏,我也不多說什麽,你準備給多少錢?”

拓拔宏輕嗤了一聲,似笑非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此物能獻給朕,是你前世修來的福氣,你居然還敢向朕索要錢財?”

蕭君澤冷漠道:“這福氣送你,我不要!再說了,錢財如水,要流通方得天下興旺,你這樣如貔貅般只進不出,才是於國無益。”

“這又是何歪理?”拓拔宏一時被雷到了。

“陛下,銅錢是什麽?”蕭君澤反問。

拓拔宏本能道:“銅錢便是銅錢,山中采礦煉銅,鑄成方圓,用以易物,還能是何物?”

“那為何民間以銅鑄器,以絹、糧、牲口、金銀易物,而少用、甚至不用銅錢呢?”

“當然是因為民間私鑄銅錢甚多,或份量不足,或夾錫夾鐵,百姓惡之,不願使用。”

“那麽,絹、糧、牲口、金銀,算不算是錢呢?”蕭君澤問。

“也不全是,”拓拔宏嚴肅道,“朝廷稅賦,都是收絹糧金銀的,牲口不收。”

“為何不收?”蕭君澤問,“牲口和前幾者,有何不同?”

“是因為牲口是活的,易死易瘦,容易篡改瞞報……”拓拔宏似乎反應過來,他面色沉靜,若有所思,“因為,變化,因為牲口的價容易變化,它是、他不像絹糧還有金銀,不易變……”

一瞬間,許多問題便在他頭腦中清楚起來:“所以,世人惡錢,因為銅錢大小不同、良莠不齊,都是因為變化,所謂錢,當是一種不變的東西。”

“正是如此,”蕭君澤淡定道,“我稱錢代表的,是價值,它可以作為其它貨物的恒定對比,天下錢多,行商便繁茂,各大世家能相互交易,互通有無。”

“可從古至今,朝廷以商為賤……這錢多了,天下皆為逐利之人,於國何益?”

“愚昧!”蕭君澤不去看皇帝的臉色,“這中原繁華,靠的就是互通有無,越是庶民,越需要商人,因為庶民沒有辦法自給自足!他們需要鹽、需要鐵、需要布、需要油,沒有商人帶來這些,他們便不能獨立生存,需要依靠世家大族庇護而活,因為只有世家大族,撐得起如此多的產業。如此,陛下你說,錢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