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頁)

君王多疑,且無情。景元帝不願蕭氏家眷離京,又不能明說。倘若鎮南王妃受了重傷,此次出京之行勢必要擱置。

所以堂堂天子,不僅會在朝堂之上玩權謀,還能在後宮之中耍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所謂的帝王心術,平衡之術,有時候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今日這宴會,說是給長公主送行,其實就是鴻門宴。這一點長公主已經看出來,老太妃和鎮南王妃也心知肚明。

一行人告退之時,高皇後將謝姝留下。

她對長公主道:“本宮與月城投緣,想與她說會兒話。”

長公主聞言,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因著眾妃的陸續離去,獨孤宮又恢復以往的冷清。涼風瑟瑟中,宮槐之下的葉莢發出“沙沙”聲,似是永遠不會停歇。

“進宮多年,本宮記得自己只管過一件閑事。”

謝姝沒有問她是什麽閑事,若她願意說,那自然會說。

過了一會兒,她笑起來,“你這孩子倒是沉得住氣。”

“非禮勿問,娘娘若是想說,臣婦聽著便是。”

“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高皇後望向宮外的方向,道:“那是近十年前,你夫君蕭翎還在千林衛中當差,在護送寧王世子李相如出京時遇刺,此事你應該聽說過。”

謝姝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如果不是這件事,蕭翎遭到了雷擊,從而有了讀心書。也正是在同一日,她也因為被雷劈而有了透視眼。

“他險些喪命,他的母妃為了讓他脫離千林衛,求到本宮面前。本宮管了這件閑事,卻也認清了很多事。”

比如說帝王心術,比如說天家無情。

將在外誓守邊關,唯一的兒子卻被皇子們利用算計。而陛下明明知道背後黑手是誰,依然縱容姑息。哪怕是蕭翎險些喪命,刺殺一事卻是不了了之。

這等無情,如何不讓人寒心。

謝姝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宮外。“娘娘可知,臣婦為何喜歡讀遊記?”

“為了解悶?”

“不是。”謝姝輕輕搖頭,“女子一生大多都困高墻之內,被世俗禮法所束縛,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被拘束在規矩之中。而那些世俗禮法和規矩,如同無形的牢籠,終將圈住我們一生。

但臣婦以為,身體可受限,而心無限。心之所向,天地廣闊。縱我一生無法親眼所見,卻足可慰我此生漫長。”

高皇後喃喃著,“說得好,好一個心無限。”

人心啊。

原來可以無限。

半晌,她笑看著謝姝,道:“你這孩子,年紀不大,說話竟是如此的老道。”

謝姝想。

自己可是活了兩世的人,兩世的年紀加起來,可真不小了。但這個秘密,除了蕭翎,誰也不知道。

出宮的路上,她還在琢磨著獨孤宮發生的事。

淑妃、莊妃、張貴嬪、方貴嬪,一張張面孔在她腦海中掠過,最後全都被另一張臉所替代。那張臉老而威嚴深沉,有著上位者絕對的霸氣獨斷。

那是景元帝的臉。

不多時,這張臉就清楚出現在她眼前。

因為她在半路上被帶了過來,而蕭翎也在。

一進殿,她一眼就看到了隱在明黃遮幕之後的李相堯。

【蕭翎,李相堯也在。】

蕭翎聞言,手指動了一下。

他知道。

謝姝上前,恭敬行禮。

景元帝眯著眼,眼神中流露出長輩應有的慈愛之色。

“月城啊,你祖母此次出京,朕很是擔心。”

他不放心的當然不可能是長公主,長公主身份擺在那裏,明有侍衛隨行,暗有暗衛保護,一應衣食住行上都不會受苦。

謝姝知道他真正擔心的是誰,他擔心的是遠在乾門關擁兵鎮守的鎮南王,他擔心提蕭家在京中為質的籌碼不夠。

這就是帝王的疑心,哪怕鎮南王多年來一直忠心耿耿,哪怕蕭家從來不站隊,也擋不住他的多疑和猜忌。

“長兄如父,祖母深知陛下對她的愛護之心。她是陛下的妹妹,也是臣婦父親的母親。若不能有生之前親眼看一看臣婦父親的長眠之地,終將是她一生的遺憾。”

這一番話直接點明了長公主她們出京的目的地。

既然多疑,索性說破。

景元帝摩挲著大拇指的玉扳指,眼睛越發眯起。

“乾門關啊,那麽遠。”

“是很遠,當年臣婦一人流落在外,跟在那些逃難之人的身後,一心想著回到京城。這一條路臣婦走了十幾年,最終臣婦還是回來了。心有所念,不懼路途遙遠,也不懼歲月漫長,臣婦以為祖母的心情必是如臣婦那時一樣,縱然山高水長,也要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話雖如此,但她年紀大了,你真的能放心嗎?”

“臣婦不放心,因為祖母確實年歲已高。但祖母卻很是放心,因為她知道便是留臣婦在京中,陛下和蕭翎也能護著臣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