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請大德說個讖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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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死的時候, 薛道衡正在外地任襄州總管。

薛道衡給隋文帝當了多年的秘書,雖然隋文帝讓他外放是因為他和當時已經權傾朝野的楊素關系過於親密,但隋文帝對薛道衡的喜愛不減。

隋文帝和薛道衡的君臣感情很深厚, 送薛道衡出京的時候, 君臣二人還垂淚惜別。

他們都知道, 以他們當時的年齡,恐怕是很難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楊廣繼位後,遷薛道衡為潘州刺史。薛道衡已經快七十歲, 當了一年潘州刺史就請求致仕。

楊廣剛平定漢王楊諒的叛亂,急需老臣支持,沒有準許薛道衡致仕, 讓薛道衡回中央幫他。

在這種背景下,薛道衡回京途中不寫一篇歌頌隋文帝的文章是不可能的。

首先他與隋文帝君臣感情極其深厚。在隋文帝病逝時, 他沒能陪伴在隋文帝身邊, 心中一直有遺憾。

臨近京城的時候,薛道衡身為一個大文人,觸景生情後自然就真情流露。

再者楊廣找薛道衡回京,表現出對他的賞識。按照常理,薛道衡得寫點什麽來討好楊廣。

即使薛道衡不喜楊廣的為人, 但楊廣都當了皇帝了,薛道衡在朝堂混了這麽多年, 基本的情商還是會有的。

薛道衡回京城的時候,楊廣剛改元,正在父孝中, 除了平定叛亂, 其他什麽都還來不及做。

文人吹捧皇帝也會講究一個技巧, 不能尷吹。

見到爹吹他兒子優秀, 見到兒子吹他爹優秀,是誇人的常態。別說薛道衡這種很會吹的禦用筆杆子,就是尋常百姓人家也是這麽做。

楊廣向來表現得很孝順。隋文帝剛駕崩不久,薛道衡向楊廣呈上一篇吹楊廣他爹的文章,這很正常吧?

房彥謙是薛道衡的好友,其品行深受薛道衡信任。

薛道衡隱瞞了消息的來源,對房彥謙大吐苦水:“先帝剛駕崩,陛下本就應該命人給先帝寫頌文,歷朝歷代都是如此。我見他沒有命人寫頌文,還以為他是等我回來執筆呢!”

房彥謙歷經官場城府,自以為心態已經足夠平和。聽到薛道衡的抱怨後,他也沒繃住表情,嘴角一個勁地抽搐。

房彥謙面聖的時候察覺了皇帝對薛道衡不滿,但他萬萬沒想到,這也能不滿。

誰會在父孝三年還未過去的時候看到有人寫給先父的頌文,居然忌恨寫頌文的人?

怪不得薛道衡沒料到他被皇帝厭惡。實在是薛道衡自以為這次一回京就討好過了皇帝,主動向皇帝服軟。

薛道衡和皇帝之前有點小摩擦。

他被流放嶺南的時候,楊廣派人給他送信,讓他取道江都,楊廣會請旨將他留在江都。

薛道衡不想成為楊廣的屬官,就繞道而行,寧願去嶺南吃苦。

但這點摩擦,哪能到殺人的地步?

且薛道衡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還在父孝期間的皇帝寫他父親的頌文,做足了“我現在也是陛下的筆杆子,不用陛下說,我就主動寫了”的態度。以前那點小摩擦,理應消除了吧?

“就算他還記著當年那件事!也不至於為這件事殺我吧?!”若不是高颎對薛道衡說皇帝對他動了殺心,又告訴他蘇威疏遠他便是因為此事,薛道衡怎麽都不肯相信。

歷史中他直到被楊廣賜死時都不敢置信,還想面聖詢問,被楊廣派人勒死。

薛道衡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楊廣對他堅定不移的殺心究竟哪來的,能讓已經退出朝堂漩渦的高颎冒險來提點他,讓曾經他的至交好友蘇威避開他,連初次見到楊廣的房彥謙都能看出殺意。

薛道衡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

他今年都六十八了,除了坐罪嶺南那次,他一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薛道衡都想破罐子破摔,質問楊廣究竟為何如此對待他。如果楊廣真的想讓他死,不如讓他為先帝殉葬,他好向先帝哭訴冤屈。

房彥謙使盡渾身解數才把薛道衡勸住。

老小老小,薛道衡現在對不平事的忍耐可比年輕時弱多了,就像個耍脾氣的小孩。若不是房彥謙讓他顧及家中兒孫,薛道衡還真的會跑楊廣面前“自爆”。

老小孩薛道衡在好友面前幾乎哭到暈厥。房彥謙實在是擔心,就沒有住進房喬為他選好的宅院,暫住薛道衡家中陪伴薛道衡。

房喬本來還擔心父親詢問怎麽得到的宅院。

房喬結識李玄霸之後,李玄霸見他生活拮據,就讓其以學識在書鋪中“參了一股”。他沒有名聲,文集不好賣。但他匿名寫的五經啟蒙注疏十分好賣,再加上他常為李玄霸的香皂鋪子的廣告潤筆,潤筆費也十分可觀。

很短的時間,房喬就積攢了一小筆財產。

唐國公府雖然被楊廣敲打了一番,但放眼整個朝堂,正是處於上升期的勛貴。李玄霸又和齊王楊暕關系很好。聽聞房喬的父親返回朝堂中樞,李玄霸就和齊王楊暕說了一聲,楊暕很慷慨地把名下一處沒用的房產低價轉讓給了李玄霸,任由李玄霸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