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文盛

醉仙樓這處地方倒是出了大名了,天子在此留足,司禮監掌印太監在此留命,嘿,尋常人一聽也覺得很有戲劇感。

‘天子不好女色,故而雷霆震怒,隨即下令捉拿近侍!’

這個故事,正正好好的印證了‘觀眾們’想要的劇情。

奸宦拍馬屁拍在馬蹄上,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

不夜城聞香閣這座酒樓中,說書先生眉飛色舞,講得那叫一個滔滔不絕。

“剛有的事兒,這便出現在說書先生的口中,不愧是天子腳下。”講話之人頭戴方巾,身穿白衫,留著口子型胡須,頗有一番正氣。

他說完,背後的人像是聽到熟悉的聲音,跨過一桌來搭話,“真的是天賜兄!你這是剛剛回京?”

“哎呀,廷實兄!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不曾想今日在此處遇到你!快快請坐!”

兩位老友相逢,恰又在此相遇,於是兩桌並一桌,他們都是讀書人模樣,舉止投足之間滿是儒生味道。

再桌子中間,則幾道精美小菜,面前到了茶,茶香伴著熱氣而起,久久不曾散去。

“天賜兄回京不往他處,就知道行至這聞香閣?”

“哈哈,聞香閣內有香味,在下自然是聞香而來。”

“飯香?”

“是飯香,也不是飯香。”說話之人視線偏向說書人。

這些文人騷客就是喜歡故弄玄虛,好在他說的話,對方聽得懂。

“不錯,近來上下皆振奮,便是因為此。”

“好!陛下一代賢君,僅此一事,也必可留名於萬世!”

此番情緒激動的人,名為李夢陽。

便是與前閣老李東陽之只差了一個字的人。

李夢陽字天賜,慶陽府安化縣人,其人出身寒微,但從小便有文才,二十一歲時中陜西鄉試第一,次年,也就是弘治七年中進士。

因連喪父母,他回家丁憂守制,至弘治十一年出任戶部主事。

那個時候,外戚壽寧侯張鶴齡、建昌侯張延齡怙寵橫甚,人莫敢問。

李夢陽卻不畏權勢,直言上書,寫了有名的《應詔指陳疏》,

張氏兄弟因而對其深惡痛絕,並多番陷害於他,好在當時還是太子的朱厚照盡心搭救,因而李夢陽才免於災禍。

後來李夢陽又再了解太子諸事,救命之恩加道德認同,使得他對朱厚照早已誠心拜服。

朱厚照也是知道他的,也了解過歷史上李夢陽和弘治年間兩個外戚相鬥的事。在他的印象中,李夢陽這個人文才很盛,官做得其實不大的。

所以概念裏更當他是文學家和書法家,他也沒什麽偏見,反正他們愛展示自己的文才就展示好了。

只不過任用清流他一直很謹慎。

所以要說李夢陽做官,從弘治十一年至今,他可以說是一路熬著。當了三年戶部主事,又當過知縣、當過知府同知、又回過頭再當知縣,而後當知府,如今期滿回京,可以說基層經驗豐富了。

之所以這樣,一是因為皇帝朱厚照沒太想過把文學家弄成多大的官,二來李夢陽這種文才很大的人,都是很有脾氣個性的,他不是那種圓滑之人,經常性的也會得罪人。

再有一個,李夢陽和李東陽關系不好。

他們確實是師徒,最初李夢陽還很仰慕李東陽,李東陽《文後稿》中也稱贊過李夢陽,說‘夢陽以文學為首解,登甲科,砥礪名行’。

但後來他們因“康海事件”反目成仇。

康海是弘治十五年的狀元,與李夢陽以及王廷相等人合稱“前七子”,這是文壇上的稱號。

李東陽則是茶陵詩派的領軍人物。

具體的事件無需詳說,那是文人之間的齟齬,簡單講就是康海母親去世不按慣例去請李東陽這個閣老、文壇領袖撰寫碑銘傳表,卻請了李夢陽,李夢陽還答應了。

所謂文人重名、爭名,無非就是這些事。

於是在官場上,李夢陽就吃苦頭了。

李東陽在劉健去位以後,當過一段時間的首輔,不是說李東陽故意為難他,是沒有人會再推薦李夢陽,其他人也不會顧忌敢於得罪他。

畢竟誰會為了他去得罪李東陽?

李東陽自己也不會熱臉貼冷屁股,特意提拔李夢陽,他只要不針對,問心無愧就行了。

好在正德四年,李東陽已經去職近兩年,李夢陽終於也能回京了。

至於與他說話的這個人,名為邊貢,字廷實,也是前七子之一。

現在當的是太常寺丞這樣的職位,主要掌宗廟禮儀,就是碰到什麽特殊日子、到哪裏祭祀,皇帝、大臣是什麽禮儀這類事。

太常寺最大的官是太常寺卿,至於太常寺丞麽……小官、閑官、最早是從五品,後來改為正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