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率府最底層, 已經沒有任何陽光能落入,唯有石壁上擎著的朵朵幽深燭火, 照著周圍光景。
江拯被潑了一桶水,人從如豬般深沉的睡眠裏醒來,睜開朦朦朧朧的腫眼,環顧四周。
他已經深處率府的刑訊室。
太子率府協從金吾衛掌京畿巡查警戒事,麾下悍將無數,常捕獲刺客奸佞,便押在這率府地牢裏。
此際,江拯的手腳均被鐵索扣著綁在十字形狀的木架上, 甫一睜開眼,便看見面前立著一只高高的火盆,盆中燒紅了的火炭,正往外邊一口口吞吐著火星。
“醒了?”
江拯瞥見, 一個樣貌俊秀、春松玉立的少年男子,把玩著掌中的佩劍。
劍刃從那裝飾華美的鞘中一聲聲地鏗鏘出鞘,刀劍龍吟聲磨戛, 那聲音刺激著江拯的鼓膜。
他被少年男人瞳眸中倒映的幽深火焰所懾, 胸口仿佛打鼓, 毫無底氣、瑟瑟縮縮地道:“你、你是——”
這時, 他的視線尖銳,又捕捉到了男子身後,於黑暗無光處隱匿的人影, 細細數來, 竟有二十人。
每個人都是錦衣華服, 腰佩長刀,而面前的男子, 更是衣繡蛟紋,華貴非常。
江拯立刻就認了出來,兩眼爬滿了驚恐:“太子!”
他早就該想到的,他覬覦了師暄妍,師暄妍是太子的女人。
師遠道把他押送大理寺,大理寺轉頭就把他交給了太子!
江拯的雙目瞪得滾圓,面如土色,因為恐慌,牙齒不斷磕碰著,發出漏風的“嗬嗬”聲。
這時,江拯感到身上之前被師遠道用馬鞭抽爛的傷口,開始十倍百倍地蟄痛起來,疼痛噬咬著他的神經,他開始痛苦地哀嚎。
嚎聲刺耳,寧煙嶼終於動了。
他的掌中壓住佩劍,眸色陰鷙地趨近前兩步,在江拯的觳觫間,太子殿下摘掉了腕上的銀質護腕的鎖扣,護腕落在地面,砸得清脆一聲。
江拯看到太子捏了一下自己的腕骨,接著,那堪比鐵石的拳,便重重地擊打在了他的腹部。
江拯“啊嗚”一聲,疼得五臟六腑好像移了位置,一口鮮血沿著喉管嗆了出來,滿嘴裏都是腥氣。
“是哪只臟手碰的師般般?”
沒有等江拯從痛苦中回過神來,太子已經近在咫尺,唇與他的耳梢,不過一線之隔,冰冷地審問。
江拯嘔出一口血來,兩眼周的皺紋因為疼痛而扭曲,一根根痙攣不止。
“殿下,我沒有碰她,師遠道他是誣告的小人……”
蒼天可鑒,那日,他就只是抱了師暄妍,連親一口都沒趕得上,就被師暄妍用硯台砸壞了腦袋!
他太冤枉了。
早知曉,當初就不在信上那般編排師暄妍了。
“都是,都是那婆娘逼著我寫的信,我在信裏瞎說的,都不是真的……”
寧煙嶼的手指骨,拿住了江拯的一邊肩胛骨,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任何辯解:“是這只手麽。”
江拯忙說不是,慘兮兮地向寧煙嶼求饒。
寧煙嶼一撇手指,稍用幾分力度,江拯的這條胳膊便被轉了個圈,連腕帶肘,整個被卸下來了。
江拯嚎啕大哭,疼得臉上豆大的汗珠直往外沁出。
“不,不敢了,太子殿下,你饒了我,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小人再也不敢了……”
汗水滲入眼球,模糊了他的視線,令他看眼前也不甚分明。
寧煙嶼擰掉了他的一條胳膊,如法炮制地扣住了他的另一邊肩胛骨:“還是這一只?”
不等江拯回話,這條胳膊也唰地被擰了下來。
江拯慘叫一聲,疼得直接暈死當場。
寧煙嶼撤了手,後退兩步,命令道:“潑醒他。”
左右端上水來,一人一盆,兜頭從江拯的腦袋頂上往下潑。
冰冷的寒水,一盆盆沿著顱頂往下澆。
江拯剛剛疼暈過去,轉眼又被潑醒了,他目光呆滯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一霎認出了這間閻羅殿來,嚇得又半昏死過去,寧煙嶼命令率衛繼續潑了幾遍,江拯終於清醒了。
寧煙嶼的玄鐵劍已經從鞘中被掣出,寒光一點,閃過江拯打著抖的膝彎。
“我招,我招,殿下我招!”
只要能解除眼下的痛苦,江拯什麽都肯說。
寧煙嶼將劍刃還入鞘中,冷眼盯著江拯。
江拯顫顫地發著抖,汗水滲透了衣衫,整個人如同被泡在血與汗交織的鹽水裏,他戰栗著道:“師暄妍來我家中後,初始只是個和我女兒一般大的小孩兒,我能有什麽邪念,那不是禽獸麽,但她也不知道怎麽長的,越出落越漂亮,比小人見過的所有小娘子都漂亮,小人,小人的確是動了賊心,可是,小人沒有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小人沒有得逞,師暄妍把小人的腦袋用硯台砸了一個坑,殿下不信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