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周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對別人賺多少錢特別感興趣,我們一家專程飛來雲南看野生動物,她像專程來做暗訪一樣,一會兒問掃地大姐,今年多大,一個月賺多少,一會兒又問整理房間的,一個月賺多少。

等沈女士渡過難關後,忽然就放松了,又開始問教練:“小夥子老家哪裏?一個月工資多少?”

於是我偷偷問她:“你對我老公一個月拿兩萬薪水有什麽看法?”

我想象了一下現場打撈的場景,不禁為我媽默默祈福,如果她掉下去,第一個想要滅掉的人,可能就是小陳吧。

她嘆了口氣:“你們的事,我能說什麽?”

教練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彝族小夥子,對我媽千求萬求:“阿姨你一定要堅持啊,你掉下去我要拿梯子去把你撈上來,太累了。”

沈女士進化了,居然不會插手別人的家務事了。

小陳保護兒子,在前面慢騰騰走各種鋼絲、梅花樁、小吊橋。沈女士心急,總是躍躍欲試沖上去,然後停在半路,忽然開始腳底打戰:“我怕呀,怎麽辦呀,教練你放我下去吧。”

小陳堅守著自己的底線,路上小孩有點咳嗽,我在酒店寫稿,他倆帶著小孩開車出去買藥。藥買回來,沈女士忽然說:“小陳啊,這個藥可能要加大劑量,我以前都是喂一包半才好。”

沈女士童心未泯,果然一路叫著過去了:“我有點害怕啊啊啊啊啊!”

小陳怒不可遏,厲聲制止:“怎麽可以這樣!醫生說吃一包就一包,亂吃藥不行的。”

兒子一聲不吭地滑到了叢林那一頭。我想起有一次帶我媽和小孩一起看4D電影,小孩全程只是緊緊攥著我的手,我媽全程大呼小叫:“啊呀,有水噴出來,媽呀座位底下有東西,怎麽有風吹過來啊?”

我不禁為小陳鼓掌,哇,男人果然不一樣,換了是我,可能表面不言不語,背地亂罵一通。TVB的電視劇裏經常有深明大義的婆婆跑出來跟兒媳婦念經:家和萬事興,某某雖然有錯在先,但人不壞,我看他也是一念之差……

小陳買了四張票,我媽站在台子上,不停地為小孩擔心,“寶寶行不行啊,這裏這麽高,他怕的吧?”

不知道為什麽這段話在我腦海裏一直雪藏著,我想哪天搞不好可以拿出來跟沈女士說說,點化她一番。

“我不去。”

雲南之行後半段我媽又恢復了典型老年人做派,去哪都抱怨,這個有什麽好吃的,那個有什麽好玩的。小陳帶著兒子,權當什麽都沒聽到。

第二天小陳說:“我們要去叢林飛躍,媽,你去嗎?”

男人真神了,大腦裏好像有個屏蔽界面,有些話想聽到就可以聽到,想聽不到通通事不關己。

沈女士說了兩句:“辣,辣死了。”然後就識趣地回房間了。

我兒子有時也是這樣,叫他去洗澡,他趴在地上專心致志玩陀螺,後來我問他:“你為什麽要假裝聽不到?”他說:“這樣我就可以多玩一會兒,嘿嘿。”

當然小陳不是這種人,他吃得格外起勁,只要一出門就兩眼發光,什麽都要嘗嘗。幸好我媽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會再說:“外面的菜有什麽好吃的,你看這麽油,廚師為了肉嫩,會放一種粉的,你知道嗎?我做菜從來不放,小孩吃這種東西能好嗎?”

小陳可能也是這麽想的,假裝聽不到我媽說什麽,這樣他還能多玩一會兒。

當地特色也都是辣的,炒米粉、炒苦菜、辣子炒肉、家常豆腐,通通都是辣的。辣到遠方來客每個人都大口喝飲料,如果這時候小陳說一句“還是媽做的菜好吃”,我媽肯定高興瘋了。

小陳宣布要辭職那天,沈女士到處跟鄰居說:“我省力了,以後不用帶小孩啦,我女兒把我開除了。”

我們一共四個人,他點了五個菜,我媽果然從隔壁房躥過來,拿著筷子,以一種“我絕對不是坐下來正經吃飯,真的是隨便嘗兩筷子”的姿態,加入戰鬥,這時候她又有了新的說辭,“來都來了,吃點當地特色吧。”

小陳宣布要辭職那天,沈女士到處跟鄰居說:“我省力了,以後不用帶小孩啦,我女兒把我開除了。”

小陳對付我媽只有一種方案:不聽不聽……

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小陳帶著兒子在公園練拍皮球,兒子無論如何都掌握不了拍皮球的竅門,我在公園跑步,跑了一圈又一圈,看著兒子把球拍起來,手就是按不上去。

我媽拿著一個小箱子跟我們一起去雲南,為了顯示她沒占我們便宜,一直走艱苦樸素路線。比如問我住的酒店是不是農家樂,比如我問她吃什麽,她一定說隨便吃點算了。剛跟我吐槽過飛機上那個飯是辣的,到房間我問她要吃點什麽,她堅決擺手:“不要不要不要,我飽了,什麽都不要。”